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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天作凉缘》

    里有点烦乱,他掐了掐眉心,又看了看墙上那几副油画,一组奔马图,临摹得倒也栩栩如生,几匹马四蹄踏雪,鬃毛张开,跃跃欲飞,似乎想要从画里跑出来。

    他撇撇嘴,她什么时候对油画感兴趣了

    但他不想在此时打扰她,转身回了包房。

    手里调着酒,眼睛隔一会就看看门口的方向。

    最近,他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又过了很长时间,她终于回来了,他微微怔了怔,她样子有点颓唐,脸色也有点差。

    “哎”他刚张了张嘴打招呼。

    陈安径直奔向他这边,桌子上一拉溜放了几杯调好的鸡尾酒,精致的水晶杯子,锥形、直筒、椭圆的各式杯身,里面盛着各色酒液,杯口或以柠檬装饰,有的悬浮着鲜艳的果肉,花花绿绿煞是美观好看阄。

    她二话不说,抓起最边上的一杯豪饮下去。

    “哎哎”他来不及拦阻她,酒液已悉数进了肚。

    他有点恼火“有你这样喝的吗得了,仅此一杯,喝完了没你份儿了”

    她得意得冲他笑“钟立维,二哥钦点的,今晚你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高嘉文不知死活地插了一句“对,安安妹妹说得太对了”

    他似笑非笑,盯着她“醉死了我可不管售后服务哦”

    她眯着眼睛笑,象小狐狸一样闪着狡黠的光芒“我不怕哦,有二哥在,还有我表哥也在,他们不会不管我”

    他有点生气,上回她醉倒的样子格外令他伤神。

    他伸手拿了一个空瓷杯,倒了多半杯冰镇白水,又用镊子夹了几块冰,咣当扔进去,杯中仿若石子投湖,立刻激流四溅,迸出几滴液体。

    他端起杯子,啪地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这个最适合你”

    她瞪圆了眼,冰块摇曳浮动,水面波光荡漾。

    她抿了抿唇,固执地看着他“钟立维,上帝要喝酒”

    那模样,象极了小时候她急哧白赖地跟他讨东西,他不给,而她誓在必得。

    他眼底已有微不可见的旋涡翻涌,他抚了下额,那边的两张牌桌,仿佛战斗正酣,吆吆喝喝的,似乎没人留意到这边的状况。

    她改变了策略,转眼笑微微的“我不会喝醉的啦,这么多的酒,嘴馋啊”她举着刚才喝完的空杯子“那,再来一杯冰岛红茶”

    她虽然在笑,可眼底有一层淡淡的悲戚萦绕,挥之不去。

    他心里,不由自主叹口气,火气就那么消了。

    他逗她“行啊,你还知道那杯是冰岛红杯”

    她歪着头解释“当然知道,当年我和朋友第一次去酒吧的时候,以为冰岛红茶是一种茶,结果却闹了个乌龙笑话”她似乎在回忆,那笑仿佛从心里溢出来。

    他忽然不敢继续看下去,她心里装着多少事,是他没有参与过的。

    第一次陪她去酒吧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他。

    他默不做声又调起了酒,陈安也很自觉,用托盘装了各式鸡尾酒,分送到两桌,笑吟吟的,离开前服务周到地一欠身,俏皮地说“各位请慢用,有什么意见,请直示,我们的调酒师会满足大家的口味的”

    他专门为她调了一杯玛格丽特,看她坐在那里安静地小口啜饮。

    他不想喝酒,只觉一股甘苦一直压在舌苔下,连分泌的津液也是苦的。

    他端起之前为她准备的白开水,一口气喝光。

    果真是无色无味,比清淡还要寡淡。

    包房里有现成的茶叶,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她似乎有点累,眯着眼,两颊漾着两团粉红,身体半坐半靠着沙发背。

    他又看了看那杯蓝色玛格丽特,只余了杯底浅浅的一圈。

    两杯酒下肚,对于酒量浅的她来说,着实喝得不少了,而且之前那杯冰岛红茶还喝得猛了。

    他走过去,轻轻抽走她手中的杯子。

    她睁眼看了看他,对他笑了笑,低低地叫道“钟立维”

    他怔了怔,随后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再来一杯唔,这酒很好喝,颜色也好看,象”她似乎在思考,费力地,眼睛半睁,“象蓝色的汪洋,象藏在心底的眼睛,汪洋一片”

    “醉话,胡乱比喻”他知道她已有醉意了,索性不理会她的话。

    但他还半俯着身子,保持拿杯子的姿势,低头看着她。

    她眼皮极沉,缓缓闭上了眼。

    睡着的她,有种娴静的美。

    他看着她,走了一会神。

    然后他站直身子,那边激战还在持续,麻将子儿摔得叮当碰撞,相对这半边的安静,有些人声鼎沸。

    他不由皱了皱眉,看来不战斗至后半夜,这帮人不会收兵。

    他又依各人口味,调了八杯不一样的鸡尾酒,然后用托盘送过去,给每人分了。

    霍河川停了手,面色还是淡淡的,他用尾指刮了刮额角“得了,看在安安的面儿上,今儿饶过你,你送她回去吧”说着往那边瞟了瞟,略一皱眉,“这丫头”

    钟立维一回头,脑仁疼得紧。

    “那我先走了”他匆忙摞下一句话,抽身就走。

    那边安安举着酒瓶子,正口对口倒着酒。

    他劈手夺走酒瓶子,略略一扫,他的眸子一沉。

    一整瓶马蒂厄开了封,但调酒没用上,就摆在桌边离她最近的距离。

    但现在瓶里只剩了一半,另一半又哗啦啦进了某人肚子,比先前喝过的两杯还猛。

    他扭着她双臂,极想发火。

    但他终是没有,和一只小醉猫说什么

    他半拖半抱地将她带到门口,关了门,里面的喧哗挡住了,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给她留了余地,尽管都是熟知的人。

    他只觉丹田一股气在上升

    她却不知死活地灿笑如花,用手指戳他胸膛“不让喝小气鬼太小气了”

    他一下将她摁在墙上,一矮身,眼睛对着眼睛。

    “谁的电话”他问。

    第八十三章 只为你钟情

    她真的喝多了,被他一推一搡,头脑愈发晕得厉害了,连意识也晃得迷糊了。

    她后背抵着硬硬的墙壁,极不舒服,她皱眉,喃喃地叫“钟立维”

    他咧嘴笑了,还好,她知道他是钟立维,没认成是别人。

    他凑近她,问“想说什么”

    她咯咯地笑“钟立维你是大坏蛋”她眼神迷离,半眯半睁,确实醉得不轻。

    他撇嘴“我是大坏蛋,那又怎样”

    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喜欢二哥的可你不让你卟通跳了河我好害怕”她摇晃着脑袋,似乎戳不住似的,东倒西歪的阄。

    他急忙扶住她的头,心里已是忐忑不安,原来她记得那一幕,这么多年,她一直记得那件事。

    他以为她早忘了,那时她多小,还没上小学吧。

    他只觉得无力,又有点悲戚,上天太作弄人了吧

    “安安,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可你却喜欢着别人,永远看不到我的存在,我不甘心呐”他喃喃自语,对着一个酒醉的人。

    只有在这刻,他才敢说出来。

    她真的醉了,闭了眼,听不到似的,睡了过去哦。

    她的脸颊红通通的,神态柔美安详,象沉睡的白雪公主,而他却不能吻醒她。

    他搂着她,不禁悲从中来,眼睛湿润了。

    那一年,他眼睁睁看着她和另一名男子相恋,好得如胶似漆,她用跑调的嗓子给他唱歌,用世界上最甜美的声音对他说我爱你。他们形影不离,不离不弃。

    凭着男人的直觉,他看得出,那个男子是真心爱安安的,而他无从插足。

    他疯了似的,驾着昂贵的跑车,频繁跑在大和清华之间,换了一任又一任女友,只为寻她一缕芳踪。

    而她眼里早没了他。

    她彻底不在他生活里,脱离了高干圈子。

    他陷入绝望里,只能逃得远远的,于是大学一毕业,他去了纽约。

    没了心爱的女子,但他的事业还在,他养精蓄锐,奋发图强。

    这份信念支撑着他,他遥远地祝福她安安,幸福安好

    这世上注定有种失落,是属于他自己的,一人独吞。

    时移事易,他又回来,京城里仍旧繁华,他重新面对她。

    才发现,沧海已桑田,他死而复生,置之死地而后快。

    他庆幸她和他又走回。

    他窃喜

    他吻她割伤的食指,难言的,苦涩的,欣喜的。

    活到将近三十年,他荒唐过,迷茫过,但他只爱这个女子,她叫安安。

    前世的孽缘,今生的良缘。

    所有的戏谑和风流,只是假象。

    他骨子里,只爱这一个女子。

    他脑子里一直是清醒的。

    他打横抱起她,下了楼。

    一个门僮装束的人拦住他“钟先生吧霍先生让我过来帮忙”

    他略一沉吟“车钥匙在口袋里。”

    门僮从他口袋里找出钥匙,一躬身“请钟先生在大门口等我。”然后一溜烟跑开了。

    他依然抱了陈安,一步一步地稳稳走下来。

    她轻若无物。

    那一年,他忘了自己几岁了,反正还很小,他偷了爷爷私藏的一瓶上好的梨花白。

    他天生有种挑战和尝试的精神,不知道爷爷和爸爸、叔叔们为什么一高兴,都要聚在一起,兴奋地喝上那么几杯。

    或许是为了验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叫上了安安。

    安安还很小,走路都歪歪斜斜的。

    他拉着她到了后海边上,那是个夏天,大人们都在歇午晌。

    他拧开瓶盖,毫无意识的,象喝白开水似的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又辣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