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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天作凉缘》

    奶奶不依了,伸手接过盒子“死老头儿,你没事找抽呢,大孙子挣了钱给你花,你倒好,数落起来没完了。钱多怎么了,犯法了还是咬手了小维凭本事赚的,让别人羡慕去吧”

    爷爷一扭头“咳,你这老太婆”看到老伴直个劲瞪自己,他一下子弱势了,一摆手“那什么,你带他们去准备饭吧,我和小维再聊几句”

    钟立维暗笑,人高马大、天不怕地不怕的爷爷,竟然有点惧怕纤细娇小的奶奶。

    他把叔叔和婶婶们送出去,然后折返回来,搬了椅子在爷爷下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人炯炯的目光看了他片刻“小维,千万别学你六叔”

    钟立维一惊“爷爷,您这是”

    老人重重叹了口气“别以为爷爷年纪大了,成天不出门,外面什么事也听不到,可爷爷心里不瞎”

    钟立维不说话,微蹙了一下眉,只听爷爷又说“宝诗马上要嫁人了,你这当哥哥的,好意思落人后面”

    “爷爷”他踌躇。

    爷爷倒乐了“小时候,你和陈家那小丫头,到底偷过我多少好酒喝了也就算了,竟然拿去和泥巴了,我心疼啊哼,那丫头也不是什么善茬子,咋到一块了”

    他一时不知怎么回应,挠挠头。

    老人站起来“走吧,你奶奶该把饭张罗好了”

    第九十七章 今夜多惆怅

    钟立维扶着老爷子出了正房,还在琢磨爷爷说的话,钟夫人恰好寻了过来,虚扶着老人另一边臂膀。

    老爷子瞅了瞅她,又发话了“老大媳妇,咱家的东西还在吧”

    夫人稍一愣神,马上领会到了,赶紧回应道“在的,父亲。”

    老爷子一点头“嗯,收好喽”

    夫人应道“是”

    钟立维眨着黑黑的瞳仁看了看母亲,夫人冲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下了台阶,手机偏在这刻不合时宜地响了阄。

    老爷子拄着拐杖重重一戳地“瞅瞅,吃个饭也不安生,人在这里,心思早飞跑了我可警告你,甭学你混账六叔,什么乌七八糟的女人都敢往家里头带,带来了我也不见”

    钟立维马上哄他“爷爷,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我是长孙,要给弟弟妹妹们竖榜样呢,大事我不糊涂”

    老爷子转脸又笑了“这才像话哩,我的长孙媳妇可不能差喽”

    电话还在响,钟夫人冲儿子一使眼色,笑着说“去接电话吧,接完了快回来陪爷爷吃晚饭。”

    钟立维一直把爷爷送到厨房门口,看着母亲搀着爷爷进去了,他才返回天井中,一手掐着腰,一手按了接听键。

    是高樵哦

    他有些不耐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高樵乐了“靠,吃炮药了还是吃枪子儿了,火气这么冲”

    他唇角一沉“我在家陪老爷子吃饭”

    高樵嘀咕了几句,最后说“帮个忙呗”

    钟立维想也不想就拒绝“这事我不干,你找别人帮忙你的秘书、助理呢,有的是人帮你揩屁股”

    高樵讥笑他“这才半天不见,我当你从良了呢,改邪归正了这事要搁以前,你还不屁颠儿屁颠的,再说,我也没少帮你打马虎眼不是”

    钟立维笑了“也是,半天不见,你就滚离了京城,掐着时间走的目的就是想暗算我吧”

    高樵在那头哈哈大笑“天地良心,怎么说是暗算呢咱们认识这么多年,要想使坏,咱也得光明正大做君子不是”

    “你大爷,就你这样的,还君子,呀呸甭废话了,就这一次了,最后一次说吧,时间地点”

    高樵告诉了他,他马上切断了电话。

    他在院子里站了站,天色微暗,东部的夜空冒出一颗最大最亮的星子,没有月亮,地上的景致仿佛镀了一层朦胧的夜纱,轻柔而安逸。靠近东厢那边,是奶奶栽种的大蓬大蓬的夜来香,幽幽淡淡的香味,在愈来愈浓的夜色里,慢慢舒展开来。

    从餐厅里忽然飘来一阵阵笑声,依稀能辨出哪是爷爷的,哪是叔叔们的,他心里一暖,大步跨了过去

    家宴散了后,钟立维和母亲最后从爷爷家出来。

    “妈,我送您回去吧”他说。

    夫人将手中的红漆食匣子重重塞给他,笑着说“你佳人有约吧,哪还顾得上老妈”

    他讪讪的,一摸鼻尖“哪能呢,妈永远在儿子心里排第一”

    夫人宠溺地一拧他脸蛋子“得了,妈不是不识趣的人,东西拿到了,赶紧回吧”

    母子俩散着步走出巷子,他又说“妈,我还是送送您吧”

    夫人白了他一眼“没听爷爷话里意思吗早点娶个好媳妇回来才是正理儿”她顿了顿,“小维啊”

    他立时紧张起来,母亲一说“小维啊”,他就知道有后文,而且有重要的事情,这是母亲的惯用语。

    他不由竖起耳朵。

    “小维啊这几天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是关于霍家老二的,可偏偏扯上了你”

    他急忙说道“妈,这是谣传,不太可信”

    夫人正色道“那就是有一定可信度喽”

    他也认真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也会处理好的。”

    夫人略略放了心“但愿如此,就象在爷爷面前保证的,大事不糊涂。得,咱娘俩儿也散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小巷,他看着母亲的车拐进了另一条巷子,他停了一下车,其实爷爷家离爸妈住的地方不太远。

    过家门而不入心里不是不酸涩。

    他挠挠头,这几天,感慨颇多了些。

    转脸看到放在副座上的食匣子,心里又畅快起来。

    宝诗说,安安小时候没少吃他们钟家的饭。

    这一点没说错。

    在路上连着拨了几个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惆怅又一丝丝象海水般漫了过来。

    回到雅园,抱着匣子上了楼,他直接去敲隔壁的门,半天没有回应。

    再拨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他的脸慢慢凝重了,又站了片刻,他默不做声掏出房门钥匙,开了自己家的门,推门进去。

    门在身后无声无息合拢,他微微眯了眼,客厅并不是很暗,城市的灯火从窗子里透进来,而脚下是软绵绵的地毡,他重重地一脚一脚踩过去,长毛被压翻又慢慢弹起,黑白相间,似波浪一样翻过一浪又一浪,那一大朵一大朵的牡丹花,更似夜空盛开的焰火般,一点点氤氲开来。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酒柜前,放下匣子,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

    然后,他信步走上了阳台,远处的一方夜空,是黛青的颜色,被高楼林立的建筑切割得棱角分明。而近处,霓虹仿佛近在咫尺,错落交织,映着他的脸。

    他看了看左侧,隔壁的飘窗上透出暖暖的昏黄的光线,隐隐有舒缓的音乐流泻出来。

    他低头,轻轻晃了晃酒杯,红褐色的液体,有丝绸一样的光泽,黏在杯身上,缓缓流下来,粘绸的象蜂蜜扑入口鼻的,是一股清淡的葡萄香气。

    他嘴角牵了牵,慢条斯理地将酒杯举到唇边,喝下去却又快又急。

    喝完了,他对着酒杯微笑了一下,神态安详,似乎一杯酒下肚,很舒服,熨帖着他的胃。

    他又看了看隔壁的阳台,和那一片暖融融的黄光他返身回了客厅。

    他又连着喝了两杯,几乎是灌的,然后重走回阳台。

    他运了一口气,长腿一步跨到半截护拦上,然后手肘用力一撑,借力使力,他身子一飘,一落,瞬间,他就移了位,而且落地无声。

    象一个毛贼

    第九十八章 她鄙夷他了

    象一个毛贼

    更象一只大鸟,掷地无声,轻灵灵的。

    他轻轻拍了拍两掌,拂去手上沾的灰尘,然后抬脚进了客厅,熟门熟路的。

    他略略扫了扫,客厅里亮着灯,却空无一人,墙角的电脑桌上,绿莹莹的一点光,一闪一闪的,旁边音箱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客厅中央一张茶色玻璃几,杂七杂八摆着几样零食,有拆了包装的,也有没拆的,杂乱地堆在一起。

    他皱了皱眉,她这毛病,多少年了还是没改掉。

    经过卧室时,房门敞开,也不见人影。

    然后他听到水流溅地的声响,他想也没想,径直奔洗手间而来。

    刻有花纹的毛玻璃门上,洇了一团浓浓的水汽,象冬日里盛开的凌霄花。并且那门上,朦朦胧胧映出一个人体,而且是一具美妙诱人的、女人的胴体。

    一瞬间,他就象一只鹅,突然被人捏着脖子提了起来,连呼吸都困难了,脚下轻飘飘的,连思路也混乱了阄。

    只有那双眼睛,幽幽深深的眼睛,直直地落在那里,一眼不眨的,象丢了魂魄一般。

    他看到她细长的胳膊和优美的长腿,轻轻一抬一提她柔白的颈子间,撒满了晨间荷叶上的露珠,一颗颗晶莹剔透,她微一晃头,四散的水珠落下来,紧贴着柔美的曲线滑下去,倏一下不见了而她站在花洒下,象一只美丽的丹顶鹤戏水。

    脑中活色生香,晕晕的,他觉得刚喝进肚的酒液也起作用了,他嘴巴干干的,有点口渴。

    他深吸了几口气,空气中仿佛飘着一股混合香,有美酒的醇香,还有沐浴乳和洗发精的芬芳,香甜得令人心醉,一点一点的,慢慢将他卷了进去

    忽然“啪”得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他一下子给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遭了,被发现了

    然而浴室里没有什么异样,紧接着响起她独特的嗓门,被浓浓的雾气蒸着,她跑调的小曲儿有种别样的暗哑和性感哦。

    他浑身战栗了一下,再仔细瞅那玻璃门,他用力攥了一下手,门上除了描绘的花纹外,还有一层潮气烘托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他退回客厅,跌进沙发里,苦笑。

    望梅止渴,还是饮鸩止渴

    他,竟然对她渴望如此吗

    就象心里埋藏的心魔一旦放出来,捂也捂不住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他随手拿过一个抱枕盖在发烧的脸上,丝滑般的绒面上沾着洗发精的味道,他的心奇异地安定下来,就象她守在他身边一样,这么多年不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