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至此(6)

作品:《狱火焚身·天使爱欲

    “律怡,起床吃饭了,”黎荔把盘子放到了床头柜上,坐在床沿轻声喊了喊捂着被子睡觉的女人,口气像极了耐心哄孩子的温柔母亲,她掀开了盖在律怡身上的被子,看见她身上睡裙都湿透了,头发也湿湿地沾在脸上,降温贴都被汗水湿透不仅不起作用了还温热温热的。

    黎荔把躺了一天一夜的女人扶起来,用枕头枕在女人身后让她靠着墙坐着,伸手撕掉女人额头的降温贴,用毛巾给她擦干脸上的汗水和湿湿的头发,将女人散乱的头发用缎带扎了起来放到背后,“饿坏了吧,吃晚饭再吃药,然后去泡个热水澡。”

    律怡浑身黏糊又难受,整个身子连同大脑都热乎乎的,脑袋一难受,全身都不舒服,头疼、四肢无力、喉咙又干又痒、鼻子堵塞一直不通气,只想睡一直睡,但是越睡越难受。

    “啊,张嘴,”黎荔当真像照顾生病的孩子一样喂律怡喝她做的百合粥,“真乖,吃饱了才有力气。再喝点汤,我熬了四个多小时的,不烫。”

    黎荔很开心,律怡很乖很安静没有像以前那样闹脾气,因为以前律怡生病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会砸东西会打人又哭又闹,特别难搞,无论她多么耐心、“无微不至”地照顾,律怡根本不领情,还会把她赶出房间不准她靠近,像这样顺利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难得。

    虽然都只吃了一半,但黎荔已经很满足了,直到亲眼看到律怡吃了药她才算放心。

    挺着个惊人的大肚子,黎荔爬进了床上的对面,把窗户打开让外面的风吹进来,“房间要通风,我现在给你去放水,你在这坐着。”

    “别走,”一直不说话的女人拉住要下床的人,那苍白的脸孔以及眼眸深处的脆弱和急切让黎荔无比心疼,“你帮我打个电话给灵,我一直没打通她的手机,你跟她说我生病了,让她回来看我。”

    “好好,我现在给她打。”黎荔安抚着对方,在女人的注视下,她只好拿出自己手机拨打了依灵的电话。

    律怡心跳得很快,她觉得头晕目眩,热汗又从身上脸上不停冒了出来。

    响了三下,电话打通了。黎荔看着律怡从急切盼望的表情变得惊愣呆滞,跟电话那边的人讲清楚了事情后,开心地把手机交给了傻愣愣的女人。

    “黎荔说你生病了?记得按时吃药吃饭,不要总是躺在床上,要多出去走动和运动。还有,黎荔快要生宝宝了,你不能总让她来照顾你,她比你更需要人看护。不要耍性子拼命工作,故意累坏身子难受的是你自己。我这边有事忙不开。”

    “好。”被“责备”了的女人茫茫然地应着,听着对方挂了电话瞬间沉默到抑郁的世界。原来依灵早已熟悉她的那一套任性法则,在依灵离开家一个月的时候,她几乎隔一天就打过去一个电话,一开始依灵还会接也会耐心地听她讲话,到了后来她即便能打通可是对方就是不接,直到最后打过去就是对方已关机的回应。

    她开始将所有的等待宣泄在繁重的工作上,以此来转换内心的焦虑和空落。她不敢想,自己已经变成了依灵要尽力撇清的包袱的事实。

    对于依灵来说,她已经担负这个职责很久很久了,从小时候相遇的那个时候起,她就肩负起要保护律怡的这一责任,那是她对获得律妈妈的爱的承诺。

    现今身处另一个城市的依灵想起了一个女人,律怡的母亲——律妈妈是个温柔娴淑的漂亮良善女人,但是她私心很重,这个表面简单内心腹黑的女人不断向一个缺乏母爱渴望关爱的小女孩灌输了一种思想,那就是如果小女孩好好按照她的旨意完成她下达的指令和任务,她自然就会给予她想要的很多很多“爱”。

    这对于当时的依灵来说,爱是一件具有强大诱惑力的东西,她虽然不懂,但她看得见,那些围绕在律妈妈和小律怡身边的爱,让她无比向往。她的家,像冰冷的囚笼,阴冷沉寂,可是律妈妈家光明温暖,充满了浓浓的爱的氛围,让她想一直一直留在这里。

    她渴望律妈妈对律怡的那种天生的爱,她希望可以像律怡一样得到她所有的爱。所以,她要努力保护好她的孩子,不让她在幼儿园里受到其他孩子们的欺负,把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律妈妈,这就是她对律妈妈的价值。即便她清楚律妈妈劝说她的“爸爸妈妈”让她去幼儿园读书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可以更方便地看照律怡——这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虽然她清楚,自己得到的只是虚假的爱,但她也心甘情愿。

    所以,在律怡差点受到幼儿园主的丈夫侵犯后,律妈妈才发觉这个受到她太多的心理暗示的小女孩似乎天生就心理不正常。

    五岁的小孩子会杀人,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虽然她救了自己的孩子,可是让这样危险恐怖的孩子呆在自己孩子身边,迟早是个祸害。

    搬走之后不久,律怡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她忘记那段可怕的经历以及有关依灵的事情,可是律妈妈心里却越来越痛苦,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就会想起那个每天都守在自家门口等待着她路过的女孩儿,她知道小女孩是在等待她伸手将她牵走带回家里。

    这个用尽全力拼命守护了自己女儿安全的小女孩,也不过是跟她女儿一样小需要被照顾被关爱的可怜孩子,她已经完成了任务,可她这个“下达命令”的人却背弃诺言将她抛弃,扔在了那样可怕血腥又残酷的境地里……

    所以她后悔了整整一年多,才下定了决心跑回去找她,却没想到看到了更加恐怖的凶杀现场。最后患了绝症也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啊,一点也不为过的惩罚。(作者说:人不会一直是单纯的,但肯定会一直有邪恶之心、利己之心。人都是矛盾的综合体,具有更复杂的多面性,有光明面也有黑暗面。终于把之前没写完整的剧情都写了,不用惦记着心里舒坦多了。)

    ……

    “律怡,你怎么哭了?”接完电话就突然淌泪的律怡让黎荔顿时吓坏了,“是身体难受吗?哪里疼?”

    “为什么灵不接我的电话,是你的她就接?”无视对方的担忧之色,律怡红着眼质问道。

    像这种无理取闹般的问题,黎荔也已经习惯她的发难了,转而柔声问道,“依灵跟你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她自己也一片茫然,“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谁让你来照顾我的,如果你没来,她就不会责备我,她竟然为了你骂我,你走,出去,我不要见到你。”

    黎荔知道律怡心里难受将所有的不满委屈都发泄在她身上,想过去安抚她,可是女人哭得厉害又气在头上不想被她靠近,甩手拍开她伸过来的手。黎荔微微一退躲开,却发现脚被被子缠住了,身子往床外倾斜,侧身摔到了地板上。

    这一摔,震得她肚子痛得浑身发凉,看到来到门口边的男生,黎荔向他伸出求救的手。

    艾洛愣住了,但他马上将人从地上抱起来就往外跑。律怡看到黎荔摔下了床顿时就吓傻了,直到艾洛把人抱走,她才惊醒般从床上跳下跑着跟上去。

    赤着脚出了门的女人顾不得脚上被石子磕到的痛,心急地跟着坐上了男生开了锁的车子后座上,艾洛把痛得脸色发白额头冒汗强忍着咬住嘴唇不出声的黎荔扣上安全带,看也不看后面的女人一眼,一心急着要赶紧把这个下体出血痛得快要昏迷过去的人送去医院。

    “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要赶紧做手术。”

    “我来签名,请快点救她,一定要先救大人。”艾洛刷刷刷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名。

    “你们谁先去把费用给缴了。”

    “我,我去吧。”律怡说完就跑去下面的支付窗口转账,电梯里人太多,等待的时间又太长,她连一刻都耐不住,一连跑了六七层楼梯,这是临安区最近的一家综合性医院,律怡绕了三圈才找到手术室,她远远就看到等在外头的男生焦虑地走来走去,看到里面护士抱着一大盆血水出来他吓得心跳都要停了。

    紧接着又有别的护士抱了血清跑了进去,这过程中她们都没有回应这个纠缠着她们的男生,并且严词禁止他要冲进去的行为,将他重新关在手术室外头。

    艾洛气得握拳打在了门旁边的墙上,他抱着头跌坐在地板上。

    律怡又后悔又害怕,她缩在墙角边等待着,这种感觉糟蹋了,她如今也感受到了那些等候在手术室外面的家属的心情了,以往她都是在手术室里头那个尽力挽救他人生命的医生,可如今却是她把人给摔了弄进了手术室的。

    她知道自己应该马上通知罗毅,然后再给明发短信,可是她怕得手指发抖,“罗毅,你在哪里?赶紧过来,黎荔进了手术室,她摔倒了,在,在临安区综合五院妇产科七楼第一手术室。你快点过来。”

    这时才注意到律怡的男生抬起了头来,冷冷地瞪着这个“凶手”,他站了起来向她走过来,把女人从地上用力地扯了起来,“律怡,为什么你这么狠毒?把一个孕妇推下床去?为什么?”

    “不是的,”律怡流着泪拼命地摇头,“我没有想推她,我不知道她怎么就摔了下去……对不起,对不起……”

    “该死的,为什么你还不承认,我亲眼看到的,你把她推下床了,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撒谎想骗取同情吗?多么丑陋的心……”艾洛被怒火蒙蔽了理智,他那像看脏东西般嫌恶又充满仇恨的眼神将她钉在了罪恶的十字架上。

    男生愤怒到极点,甩手将她推开。律怡踉跄了几下跌倒在地上,抬头看他想要得到谅解和信任,却被他无情地忽视。

    “你现在马上离开我的视线,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在这里就掐死你。”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平静,但目光森冷透露着凶光,看她吓得一愣一愣的就是不动,他吼了句,“滚,马上消失。”

    律怡爬起来掉头就跑,但她没跑远,只是躲在拐角的长椅上,赤裸的双脚并拢着放在椅子上被她双手环抱着,脑袋晕乎乎的女人靠在膝盖上小声地抽泣,身体里不舒服的症状在慢慢沉淀下来的惊恐情绪下疯涌而出,以加剧的趋势将她重重击倒。

    难道真的是她推了黎荔?艾洛都亲眼看到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了,她想不起来了。脑袋疼得要命,喉咙又干又痒,鼻塞得无法呼吸,就连身上都忽冷忽热了起来,律怡倒在了长椅上,嘴里不断说着道歉的话,想着依灵如果知道她把黎荔害得现在生死未卜可能一尸两命,肯定会离她而去再也不管她了。

    此时此刻的她,是那么的孤单无助,谁来救救她,以前阮兰菲好好的时候,她总是在面临这种困境的时候向她求助,可是现在,她连找个可以倾诉求得安慰的人都没有,她的世界,依然一如既往的悲凉孤寂,谁都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