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偷生(6)
作品:《狱火焚身·天使爱欲》 “厉明,谢谢你送我回来,”从市区回到临安区再掉头回去那个被她一度抛弃的家,女人一路上默默流泪。
她私自签好离婚协议书放在家里的客厅,罗毅回到家肯定能马上看到。她做的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当初之所以跟他结婚也只是想要尽快脱离墨非和殷璃茉,从那个痛苦的地方解脱。然而,离开了才发现,她根本不想走,她想回去,回到他们都在的地方,回到大家都需要的家。
是她利用了罗毅,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伤害他……她很痛苦很后悔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明这一切,以为一纸离婚就能结束一切。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想跟所有的一切诀别,才作出的去见墨非的决定,她以为只要跟他上过床她就不会再对人生那份来不及开花就凋谢的初恋感情留有遗憾。
然而真正告白了以后,她却想要更多,想要他回应自己的感情,表面说着不是他的错却希望他永远为过去的事情对她心怀愧疚、后悔和怜惜,想要他用忏悔的心来爱着自己,直到他死去。
可是,他冷冰冰的侧影断绝了她所有的念想,他不爱她的这个事实将她打入地狱,竟让一心想要跟过去诀别的她在酒店门口等厉明的时候,毫无尊严地开口要他娶她,即使他不爱自己也无所谓,她也不介意跟那些女人一起分享他,她只是想一直呆在他的身边。
可是他却说,“别变成这个样子。”
是啊,她已经不是他印象里那个从来没有烦恼、总是积极开朗仗义、人人都喜爱的黎荔了。
“需要我在这里陪你吗?”
厉明总是这么体贴,从来不过问你发生了什么,却会默默地做出行动让你感受到他的关怀。
“不用了,已经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路上小心。”
“我手机一直开着,有事就打给我,我会马上过来。”
直到厉明开车走了,黎荔才走向深夜里还亮着灯的房子。
艾洛踩了一晚上的自行车,回到家却没看到黎荔。
“小洛,这么晚了你还出去吗?”璃茉看着刚回来就掉头要走的男生,赶紧上去拉住他,“你怎么了,身上都是雪,衣服都湿湿的,脸都冻得通红,我去给你放水洗澡。”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刚走到门口的男生就看到了回来的人,“那个,黎荔她,你送她回罗大哥那边了吗?”
“嗯,”厉明听他这么说,猜想是罗毅找了小洛,他这个样子看来是在冰天雪地里找了她一整夜,知道他肯定要过去确认情况,男人把车钥匙给他,“开车过去吧,外面很冷。”
刚接过厉明车钥匙的艾洛就看到回来的墨非,他匆匆跟厉明道了声谢就飞奔离开了。
回到家的黎荔没想到丈夫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绝口不提离婚的事情,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不自觉地提高声调激动地说些逃避的话,然而那双充血发红且一直避开她的眼睛,让她知道这个男人在自我欺骗。
“对不起,我真是个不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一直把家务事和孩子们都扔给你,做个甩手掌柜。你饿了吗?我现在马上做饭,以后家务活都由我来做,孩子我照顾。”
“罗毅,你听我说,”黎荔拉住想要躲到厨房里的男人,“别躲着我。”
实在逃不掉的男人抱住自己的妻子哭着哀求她不要离开自己,“你不想搬去三利市我们就留在这边,我找份在家附近上班的工作,求求你,别一个人走掉,孩子们需要你,我不能没有你。”
黎荔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这个在她心里与陌生人无异的男人如此执着的爱,她一直不曾对他敞开心扉,一直为自己无法爱上他而自责,但他在这种时候却仍想留住她。这一刻,她决定和盘托出,将自己的过去,那些隐晦的耻辱的丑陋的东西都明明白白告诉他。
她说了与墨非相识相知的过去,说了他父亲性侵了她的事实,说了她父母收了钱后反过来诬蔑她,说了依灵是怎么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说了她在那个家里获得的安全感和幸福感,说了她现在依旧深爱着墨非,说了她想要带着孩子们改嫁给墨非但是被拒绝了,说了对他的愧疚和歉意,也说了她没办法爱上他的事实。
“像我这样的女人,你还想要吗?”
“谢谢你回来,谢谢你还肯回来,回到我和孩子们的身边!”
艾洛一来到就看到这对夫妻抱着痛哭的场景,看到他们和好问题得到解决的样子,他才终于放心了。
“小洛,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黎荔从箱子里找出毛毯赶紧披在男生身上,“外面冰天雪地的,冻坏了吧,以后别这么傻。”黎荔看到男生那张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冻得全身发抖的样子,心里难过极了,这个男孩为了找她,连续6个小时呆在天寒地冻冷风呼啸的外面。
她没电关机的手机充满电后打开来一看就全都是他的未接来电,从下午五点半到夜晚九点多,直到关机。
“黎荔姐,如果你不想我担心得四处找你,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跟我说,不然我还会这样,直到找到你看到你平安没事为止。”
“嗯,我答应你,”女人连连点头,她很清楚这个对某些事异常固执又倔强的男生是认真的,他竟然在那么冷的天气里足足找了她那么长时间,要是冻上了怎么办?越想越害怕的女人为自己的任性给身边关心在乎她的人带来伤害和麻烦而后悔不已,所以往后她一有事都会马上联系艾洛,没再敢让这个说到做到的男生为自己劳累受苦。
“水放好了,先去洗澡吧,然后再回家。”
男生摇头,“我今晚想住在这里,可以吗?”
黎荔知道他仍旧不放心自己,只好答应他的要求。
拿了罗毅的家居服给艾洛换洗后,黎荔走到客厅就看到了正在把东西从纸箱里拿出来的丈夫,她过去制止了他,“我们明天就搬去三利市吧!”
“真的吗?!”罗毅兴奋不已,但他又谨慎地跟妻子确认,“你真的决定要搬走吗?其实,我可以一个人搬过去的,一周回来一次看看你和孩子们。如果你想,也可以按照西城先生之前的提议,在那边建一栋房子住进去。”妻子不爱他,应该也不会想见到他。
女人摇摇头,“我们是一家人,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夫妻就是要生活在一起的,我也不想让孩子们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只是,我希望放假过节的时候,我们一家四口可以回来看看依灵和小洛他们。”
“当然可以!黎荔,你想要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带你和孩子们回来的!”
……
“律怡,你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啊?”沉浸在愁绪中的女人回过神来,赶紧扬起笑脸,“我刚刚想事情走神了,最近加班比较多,有点累,你不用担心。”
“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啊,还是那样子,病人越来越多,病情越来越复杂,自己能做的却越来越少,多少有点消极的无力感。不过只要跟灵在一起,我就会马上充满正能量了,明天又可以继续加油了!”
“你不用勉强自己,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能跟我分享。”
“……我不想,再把烦恼带给你。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没用的只会逃避的人,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如果你什么都不说,那才是最让我担心的。”
“我,不想再去上班了,不想再看到医院的同事,不想再接触到病人了,我可以只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吗?”
“嗯,那就不去上班了,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关系的。”
“他们都讨厌我,大家都讨厌我,因为我把全体医护人员连带着骂了。诊断科的主任,他根本不在乎我的医术水平和诊断分析病理的能力,他说他只是想每天可以看到性感的美女缓解一下工作的紧张和压力才把我顺带招进去的,怪不得他还招多了一个助手。
“永远是他们三个男人在分析评估病理,完全不理会我做出的报告也不采纳我的意见,将我摒弃在外,只是叫我做些护士就能完成的基础护理工作,要不就是给他们打下手。
“不过,我后来也让主任刮目相看了,好几次是我找到了病因及时救了病人,所以他开始重视我的意见,也让我亲手操刀,虽然在诊断科的工作任务越来越重,可是能得到他的认可我真的很开心,觉得自己原来可以这么优秀。
“可是,慢慢地,我们在一些问题上发生了分歧,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可是我只想尽最大的努力去救人,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病人都那么幸运,每个病因都能及时准确分析出来,有的病情就是那么的可怕,能在短时间内让他出现数十个病症,即使很努力根据这些病情研究病理,但它永远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找出真正的最细微却也是最不可理喻的病因。
“灵,是我害他坚持延续他的生命,但却还是救不了他,还让他死得那么痛苦,让他的家人重拾希望却又跌入深渊,都是我的错。而我,还指责那些早早就放手的同事们,指责他们冷血,指责他们见死不救麻木不仁,殊不知我才是那个不尊重生命的人。
“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我不想去参加医院的年会了,我想回家……”
依灵听着女人的哭诉、自责和心灵备受打击的痛苦,她没有安慰,只是把车掉头,把遇到问题就只想着逃避的女人送回家。
“律怡,我帮你跟梅教授请了假,等到你想清楚了,到时候是辞职还是继续,都由你来决定。你想休息多久都没问题,不想去想去留的问题那就不想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好吗?”
躺在床上的女人安心地点点头,看着安抚自己的依灵准备离开,她赶紧拉住对方,“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嗯,等我忙完了事情就过来。乖,你先睡。”依灵没有走开,她坐在女人的床前,陪着她直到她睡着,这才离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整理墨兰官司的资料,听取电话里方静雅的意见,并安排第二天开庭的问题,“静雅,从明天开始,墨兰的官司就全权交给你,由你来负责,我会安排两个在这方面非常有能力的律师当你的助手。”
“!!!这,我,这个我还不能胜此重任,”方静雅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法庭上伶牙俐齿条条是道的她激动到差点咬到舌头,这么突然的被委以重任,被重视,而她却在自己一心想要追赶超越的目标面前表现出了结结巴巴说话不利索的糟糕一面。
“没问题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如果能尽早让你独立操作,你会有更加意想不到的进步和收获,我非常期待。”
方静雅几乎忍不住满脸激动的笑容,“谢谢你,我会更加努力的。可是,我不认为这么大的调整,墨兰酒店那边的经营管理者能接受。”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亲自跟对方说明情况的。我已经把手头上的资料都传给你了,希望你善加利用。”
做完这一切的女人这才走回到主屋的某个房间,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她多么希望她可以变得独立坚强。不过也是她一直娇宠着她,才导致她惯性地遇到问题就不敢面对,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纵容她这种一遇到问题就逃避软弱的个性,可是她想一直让她活在自己特意为她制造的温室里,健康安全又无忧无虑的。
也许,她真的应该放手了,像所有的父母一样,是时候放手让孩子们独立了,可是,她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她难过和受伤,她是易碎的珍宝,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