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着迷 第55节

作品:《一眼着迷

    芙妮蹬着拖鞋三两步上前,瞪住里斯:“哪句?没有男人会对我有想法?去你高贵的实话!”

    里斯无辜:“难道你还想着搭讪他?”

    “不可以吗?”

    “劝你忘了他吧。”

    芙妮哼笑:“我的座右铭就是不听劝。”

    “但是那台黑武士已经开走了,而且他也许……”里斯欲言又止,瞄了眼许织夏,眼神含着丝不可言喻的讳莫,似是而非地说完后半句。

    “不是单身。”

    许织夏心重重一抽。

    “有姑娘坐上他的副驾了?”芙妮惊怪,呼了声“无聊透顶”,抱着头,大失所望地疾步回了卧室。

    门口只有里斯和许织夏。

    彼此间异常的安静令许织夏有些不安,正要问他还有没有事,里斯猝不及防出声。

    “昨晚是他送你回宿舍的。”

    许织夏倏地屏息敛气。

    她不让自己清醒,免于回想,原本是要将昨夜因醉酒发烧而没有秩序的记忆,混淆成一段梦,不了了之。

    就当她懦弱好了,再给她一个四年,她也不会想要面对那个人现在的身份。

    她生命的那块墓地里,躺着她的躯壳,连带着那两个已经不存在的名字,以及十三年的所有回忆,不抱希望。

    但里斯的亲眼目睹,逼得她不得不直面眼前的情况。

    许织夏低着眉眼装糊涂:“谁?”

    “那个男人。”里斯看破不说破,略作沉吟,斟酌着措辞问:“你和他……”

    “不认识。”许织夏脱口而出。

    里斯怔住,目光凝视过去,观察她表情。

    脑海中浮现出昨晚那一幕的画面。

    地面雨水潮湿,在路灯下反着粼粼水光,花瓣飞落着,像在下一场胭脂色的雪。

    男人压着左膝蹲下,握右手的黑伞为面前的女孩子遮住了雨,在她的手指去够他的鼻骨时,他自觉矮下头颅。

    分明是一匹不受驯化的狼,却在那一刻表现出了唯一的服从性。

    里斯无法想象,他们的关系能有多清白。

    但昨晚画面里的女孩子,此刻当面给了他一个不假思索的答案。

    不认识。

    许织夏知道他还是疑心,也知道自己不擅长说谎,于是偏过脸,回避了眼神交流。

    “我想我认错了,他……”支支吾吾显得很假,怕里斯再追问,许织夏用力一掐手心,一口气讲完:“他同我朋友的哥哥,模样有几分相似。”

    始料未及的回答。

    里斯愣了十余秒之久,将信将疑地冒出个有可能性的念头:“就是那个你放不下,但又不可能爱你的人?所以昨晚,你是想这个哥哥了?”

    “那他是……见色起意?”

    许织夏心跳着,不作声。

    多说多错。

    里斯看着眼前的女孩子。

    黑发浓密,皮肤雪白,清透的眼瞳介于黑与褐之间,干净又抓人,眉眼间没有风情万种的柔媚,只有不可亵玩的清冷。

    他总能想起中文里那个词,般般入画。

    男人的劣根就是如此,得不到的越想得到,比起左拥右抱的香艳,画中的人显然更能让男人浮想联翩。

    这么一想,一切似乎都很合理。

    里斯眉目陡然皱起,痛苦呻吟:“我应该阻止,我以为他是你男友。”

    他抓了几下头发,懊恼自己犯蠢,怎么会觉得她这种温顺的乖女孩,会和开上亿超跑的男人有牵扯。

    那人显然是个纵情声色的浪荡公子哥,喜欢玩弄青涩的女大学生。

    只有可能是对方起了色心。

    他被昨晚男人那个警告的眼神唬住了,也被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蒙蔽了双眼。

    “他抱你回宿舍,用你的钥匙开了门,还进了你的卧室……”里斯细思恐极,怀揣着内疚向她悔过:“ my fault.(我的错。)”

    许织夏捏住的手指微微在颤。

    她现在知道自己昨晚靠在那人肩上昏睡过去后,是怎么回到床上的了。

    同时许织夏也暗自舒了口气。

    里斯这样误会,好过让她解释他们的关系,解释她曾经不堪的、不为人知的心思。

    何况她不是她了,他也早已不是他。

    如今他们只是云泥之别的两个不相干的人。

    许织夏轻轻摇头:“他什么都没做,或许只是出于好意。”

    后半句难说,但前半句里斯深信不疑,因为他看到男人送她回房间后,没几分钟就带上门离开了。

    那时他们都忽略了某个重要的信息点。

    既然是陌生男人,为何会对她的门牌号如此清楚。

    里斯不再提这件可能令女孩子难堪的事。

    他用笑带过:“一起出去吃午饭吗?”

    许织夏牵出一点笑容:“我有些累,想回去再睡一觉。”

    “没问题。”里斯走出两步又回身,真诚望住她:“昨晚我说要追你的话,不是开玩笑。”

    许织夏回视,对上帅气的意大利男生,那双自带浪漫和深情的眼。

    表达完他笑着抬手,示意她关门进屋。

    许织夏没心没绪,不知该如何回应,便顺势合上门。回到房间,周清梧的电话刚好打过来。

    她一只手握手机到耳边,一只掌心探了探额头,还是有些温度。

    “宝宝,昨天到宿舍是不是很晚了?”电话里周清梧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

    许织夏坐到书桌前,闻言低头翻了下手机,这才看到那几通未接来电。

    “对不起小姨,我睡着了。”

    周清梧笑笑说:“平安就好,港区最近晴雨无常,出门要随身备件小外套,小心感冒,还得在那边待一个月呢,学业再忙,三餐也不要忘了按时吃啊。”

    周清梧和明廷,是这几年许织夏在国内唯一有联络的人。

    虽然这四年在美国,许织夏把自己熨烫得每天都很平整,像一池永远不起波澜的湖水,没有再应激过,但苏杭那个地方于她而言,始终如一片沼泽。

    或许她的心理从未病愈,平静只是因为远离了应激源。

    周清梧有自己的教学工作,具备条件但却不是坐家里享福的富太太,明廷更不用说。

    但一到斯坦福的假期,只要有空,他们都会到美国陪她几天,再忙碌每年也会来那么两回。

    许织夏常常感到愧疚,以及不孝顺。

    她享受着他们作为父母的爱,却连一声爸爸妈妈都回报不了。

    还烧着,头脑沉沉的,许织夏乖乖应话:“嗯,好。”

    她不报忧,发烧的事只字不提。

    那个半夜肚子不舒服,会攀着兄长胳膊摇晃,哭腔委屈的小孩儿,在她身上再不见踪影了。

    “你的研究生学分,是不是这学期就修完了?”

    “是,六月份毕业典礼。”

    斯坦福是学分制,许织夏提前一年修完了本科学分,又提前一年修完了研究生学分,等在港大的交流项目结束,回到斯坦福,她基本就完成硕士阶段的学业了。

    完成学业,也就意味着,她在美国最多再停留两个月,就得回国。

    除非继续申请博士课程。

    周清梧尽量松着语气问:“之后呢?”

    有片刻的沉默,许织夏低声回答:“我还没有想好,小姨……”

    “没事,小姨只是问问。”周清梧反倒安慰起她:“而且你都未满二十三岁,女孩子也有追逐梦想的自由。”

    许织夏阖着眼,脸庞沐浴在窗外照进的阳光里,静静听着周清梧的话。

    “你陆玺哥昨天还来电话了,问你过得怎么样,他老想去看你,又怕你见到他不高兴。”

    “乔翊也是,他最近就在港区出差……”

    许织夏懂周清梧的意思。

    她可以远去国外,一门心思放在学业四年,但不能因为那个人不在了,就心灰意冷地将全部有瓜葛的关系一刀切。

    可真实原因哪有这么简单。

    她不只是难以接受那人的离开,不能接受的,还有附庸在禁忌里,又假装想开的自己。

    这些许织夏都不敢向周清梧坦白。

    一刀切的逃避很幼稚,但有用。

    她也明白,四年已是逃避的极限,她再不敢回忆过去,都无法改变,那里有很多她也在想念的人。

    许织夏缓缓睁开眼睛,睫毛半敛着,话到嘴边,目光忽而留意到,桌面有张纸条。

    用一支笔压住,白纸上映着一道光影。

    许织夏屏住呼吸,把纸拿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