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品:《下班别跟钟医生回家

    未知前路时,等待最难熬。

    几百米的长绳拉了四根,还有十几个人在上面拽。

    时桉窝在车尾,脑袋埋得低。

    他之前从不信鬼神,却因派不上用场,只能默默祈求鬼神。

    求不要再雪崩、不要出现恶劣天气,求徐主任平安无事,求这场可怕的灾难尽快过去,求……

    “人找到了!”从山下传来的呼喊。

    时桉立即蹿出去,扒头往下看。

    白茫茫、冷冰冰的山脉,人渺小成像素点,获取不到任何有用画面。

    钟严站在他旁边,声音被风吹得发颤,“人怎么样?”

    那边隔了几分钟才有回应,“身上有多处外伤,徐医生应该攀爬过,手部伤得很严重。”

    又过去半分钟,“别担心,还有呼吸。”

    钟严在寒风中站了近一个小时,收到平安的消息,他才敢双腿无力。

    “辛苦你们了,剩下的交给我们。”

    徐柏樟被合力救上来,盖着氧气罩,穿厚实的棉衣。头发、眉毛包括睫毛上都裹满冰霜。

    钟严帮他做了急救处理,目前情况稳定。这么恶劣的环境,也就只有他能活下去。

    上车前,钟严帮他掖好衣角,仍在后怕。

    你真有什么不测,我怎么和老梁交代,又怎么面对你那位即将结婚的伴侣。

    两员大将成功归队,众人悬着心终于放下来。抢救工作还再继续,医疗中心忙碌紧急。

    至于时桉,他默默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遛孩子,给他们吹手套气球,藏在门口,时刻关注着救援动向。

    当晚难得放晴,时桉把孩子们哄睡,套上大衣,独自坐在门口的台子上。

    没有风雪的夜晚,天离得那么近,好像伸出手就能碰到星星。

    山脉连绵不断,山头铺满白雪,山脚有城镇和村庄,在漆黑的夜色里亮着灯盏。

    身后有门帘掀开的声音,时桉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还有压到他肩膀上的大衣。

    衣服是钟严的,时桉下意识想脱,“我不冷。”

    “穿着。”钟严按紧他肩膀,分明是威胁。

    时桉怀疑,如果他不听,下一秒就会被人勾住腰、再甩出去。

    时桉乖乖把衣服裹紧,周身都是钟严的气味。也就他这种讲究人,救援都要特意从家带洗发水。

    很常见的薄荷味,是好闻的。

    这是钟严把他甩出去以后,彼此第一次交流。

    时桉非常确定,钟严当时下了狠心,没半点留情。至于自己,也是铁了心想违逆他的命令。

    算下来真不好判断,到底谁该更生气。

    但目前来看,时桉更胜一筹。

    因为有人提前示好了。

    钟严眺向远处,藏进风中的声音温柔又好听,“手,还疼吗?”

    争执的过程中,时桉扯掉了一只手套,被甩的时候手掌着地,硬生生擦出去好几米。

    那会儿时桉毫无意识,等回到医疗中心,还是被其他人发现了血迹。

    “不疼。”时桉说。

    钟严:“我看看。”

    时桉把手塞得更紧,“不用。”

    “再不伸手,我来硬的了。”

    时桉:“……”

    讲不讲理。

    时桉掏出左手,往钟严那移了点。

    手腕很快被握住,力度不松不紧,牵扯着往他另一边移。

    手是隔壁科室的护士处理的,百分之一的碘伏擦涂,伤口不深,绷带都没缠。表面已经愈合,浮着片擦破的血痂。

    时桉起初没让钟严看,倒不是埋怨赌气,是单纯觉得没必要。

    但钟严的行为让他无法理解,一目了然的伤势,至于看这么久?恨不得拿个放大镜,找到上面的蛛丝马迹。

    时桉手都举酸了,两次试图挣脱,都被钟严抓住,警告似的握得更紧。

    等人观察完毕,时桉手被缓缓抬高,得能感受到钟严的温度和鼻息。

    时桉脑袋里浮现天马行空的可能,数量多到像山顶闪烁的星星,还有山脚亮着的灯火。

    那一刻,高原反应愈演愈烈,时桉感到晕眩,拼命呼吸还是获取不到氧气。

    直到钟严嘴唇里呼出的热气,喷在他受伤的区域,时桉还是没办法平静。

    那里好像有一捧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皮肤火辣辣的,仿佛有嘴唇的形状印在上面。

    两对半弧形,热的,软的。

    时桉在想,他可能需要一针咪达唑仑,六点五毫克,静脉注射。

    “心跳得这么快。”钟严停止吹气,掌心还含着他的手臂,“你紧张什么?”

    “瞎说什么!谁心跳快了。”时桉想发火,要反抗,“谁紧张了……”

    握住的手腕是赤.裸裸的讽刺,钟严的指尖按在他脉搏附近。

    时桉烦透了利用中医偷窥人的手段,他用力挣脱,手缩进袖口里,“神经病。”

    时桉恨不得跑,又不想当逃兵,他要熬到钟严先走才行。

    可钟严只是坐在那里,眼睛从他耳根划开,袖口蹭过他的衣兜,“会抽烟吗?”

    冷不丁话,时桉反应了一下,“不会。”

    钟严掏出根烟卷,用手指夹着,“介意吗?”

    “不介意。”

    时桉的舍友大多会抽烟,这里也不算公共区域。但钟严会抽,在他意料之外。

    钟严从兜里掏出根火柴,随手往地上一划,火苗照亮了男人的侧脸,成为时桉视线里唯一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