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上的美人 第121节

作品:《被献上的美人

    这座被萧持选中给他们夫妻俩暂居的宅邸不算特别大,大多地方都拿来堆花造景,哄她高兴了。

    黄姑早早就说了要近身照顾她,就怕她哪点儿做得还不够好,怠慢了初次有孕的女君。

    萧皎与徐愫真母女则是住在离宜春苑隔着一个芙蕖池的碧梧院。

    原本翁绿萼想要安排愫真住在她旁边的琼花楼,却被萧皎拒绝了。

    “愫真胆子小,就叫她跟着我住吧。”

    正捧着一盅梨汤在喝的徐愫真鼓了鼓面颊,对于她阿娘的评价显然有些不大满意。

    她刚刚因为得知了小舅母有喜的消息太过激动,小小尖叫了一声,喉咙就有些受不了,隐隐泛着疼,小舅母看出她的窘迫,没有怪她乱叫差点儿吓着她,还让人给她炖梨汤润喉咙。

    徐愫真有些小小憧憬地想,要是能和小舅母住一块儿就好了。

    萧皎既这么说了,翁绿萼点了点头说好。

    反正各间屋子都是打扫过的,随她们住在那儿都好。

    杏香从小厨房过来,说做了几样点心,想让愫真小姐帮着尝尝味道——从前她们还在平州时,愫真很喜欢过来找小舅母说话,一来二去的,和杏香她们也熟络了起来。

    杏香姐姐叫她过去帮忙,徐愫真点了点头,对着萧皎她们比了个手势。

    她有些时候还是会忘记自己已经能够开口说话的事儿。

    黄姑忙着去检查翁绿萼日常用的东西里有没有该避讳的东西,丹榴心细,陪着她一块儿检查。

    杏香则是带着愫真一头扎进了小厨房。

    屋里一时只有她们二人。

    翁绿萼解释了一下:“我原想着,阿姐若是要和小马奴……嗯,总要避着点儿愫真。”

    之前萧皎去东莱的时候,也带上了他。

    这回应该也是吧?

    面对她带了些调侃的解释,萧皎难得沉默了一下。

    翁绿萼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询问:“阿姐腻烦他了?”

    怎么一个二个,都觉得是她主动不要他,才把人赶走?

    绿萼这样想。

    他……也这样觉得。

    萧皎有些郁闷,托着腮生了会儿闷气,才郁郁道:“……他自己走的。关我什么事。”

    寒朔走得很干脆利落。

    昨夜她们吵着吵着又滚成了一团,抵尽缠绵之后,他也没有改变想法。

    他走的时候,动作很轻。

    吱呀一声,就再不见他的身影。

    萧皎在床上直挺挺地躺了好一会儿,坐了起来,依稀看见窗外朦朦胧胧地已经有了亮光。

    那个陪了她一年的男人,就这样踏着未晞的天色沉默地离开了。

    个中滋味,着实有些复杂难言,萧皎不想提起。

    她短时间内不想再回到平州,甚至都想把两人最常去的那间别院给卖出去,但纠结半晌之后,萧皎怒而决定北上豫州,去找美人弟妹换换心情。

    没成想,来得这样巧。

    萧皎用力咽下心口那口闷气,随意道:“指不定是攀上那根高枝儿了,哪里还会回头来看我这个半老徐娘。罢!我带着愫真过,也挺好。”

    听出她话里的赌气之意,翁绿萼一时不知道是该默默怜爱总是被忽略的徐琛行,还是纠正她话里的自厌之词。

    虽然连着赶了大半个月的路,但萧皎仍旧柳夭桃艳,体态风流,连托着腮发怒的样子,都显得妩媚极了。

    虽不知道萧皎与马奴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翁绿萼还是默默偏心地想到,定然是马奴的错!

    萧皎注意到美人弟妹脸上露出的怜惜之色,有些不自在。

    怎么她们的角色颠倒了?

    从前,都是她这么怜爱备受弟弟折腾的绿萼的啊!

    她咳了咳:“才一个多月吧?你可能现在还没什么感觉,等过了三个月,你的肚子就会慢慢鼓起来。再过段时日,她在你肚子里动啊游的,可好玩儿了。”

    虽然知道萧皎在故意转移话题,但翁绿萼还是忍不住开始想肚子里那颗小豆芽学会和她互动的样子。

    只可惜,小豆芽她阿耶应该赶不上她刚开始会动的那段日子。

    杏香和愫真端着几碟子点心进来时,就发现翁绿萼与萧皎都静静坐着出神。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萧持率领大军西下度过淝河,过程虽艰难了些,但也顺利攻下了洪州、锡州两座大城。

    夺了洪州、锡州城中储备给胥朝军队的粮草,萧持知道将士们连日来很是辛苦,吩咐下去今日让火头兵们都拿出看家本事来,大家都好好吃一顿,也算是庆祝他们旗开得胜,连得双城。

    将士们的脸被火光照得暖洋洋的,在这样有些寂寥的秋夜里,充斥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此情此景,让人心里发暖。

    张运胳膊上被流箭擦过,皮开肉绽,他浑不在意,拿着碗到处找人碰杯——虽然碗里装的都是水。

    萧持勉为其难地敷衍了他一下,看着那个彪形大汉满场乱窜,萧持望着不远处跳跃的篝火,陷入了沉思。

    邵氏兄弟出身寒微,却能趁着天下大乱的机遇独霸西南边缘——虽说那地方比起被双郡拱卫的西京、被成为中兴之地的平州,多深山、少平原,那些密林里还有着常常让人陷入险境的瘴气,着实算不上一块儿惹人垂涎的肥肉。

    但偏偏邵氏兄弟就是能啃下这个地方,跻身于天下枭雄之列。

    这样有野心,有手段的人,却要认一个黄毛小儿做天子。若说其中没点儿小九九,谁信?

    萧持很想速战速决,但战场上的事儿,有时候拼的就是心态。

    他不能因为一人的得失,贸然推动那十几万将士陪他激进。

    此时,一阵马蹄声倏地响起。

    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安静下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信使进了军营就翻身下马,沿着守卫指的方向急急朝着君侯走去,不曾想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信使有些迷茫,但他还是十分坚定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将那封来自豫州的信,交到君侯手上。

    萧持接过信,尽量不让自己的开心太外露,但众人看着他几乎要快出残影的步伐,纷纷嘘声。

    君侯可真不够意思,女君在信里写了什么,也给他们看看呗!

    身后骚动阵阵,萧持没去管,也懒得管。

    他大步回了主帐,先去净了一道手,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这才拆开那封信。

    信封握着颇有些分量。

    萧持捏了捏,近日愈发显得峻挺疏冷的脸庞上慢慢露出一个堪称柔和的微笑。

    也不知道他备下的生辰礼,她喜不喜欢。

    她十八岁的生辰,他却缺席了,没能陪她一块过。

    萧持慢慢吁出一口郁气,打开了信。

    ‘九月廿四,收得夫君相赠的珍珠头面一幅,甚喜。’

    信的下面画了一个带着珍珠,露出微笑的小人儿。

    萧持还是头一回收到这样的信,跟看小人书似的,他嘴角翘得愈发高,接着看了下去。

    翁绿萼每日临睡前都会写日记,积得多了,就让信使给他送去。

    萧持轻轻拂过那些看着稀松平常的文字,心里久违地感到宁静而幸福。

    真想她啊。

    萧持接着往下看。

    ‘十一月初三,小豆芽动了。两回。’

    他一愣。

    那孩子,都长到那么大了吗?

    忽然之间,他明白了翁绿萼用这种方式写信给他的真实用意。

    她也知道,他的遗憾,他的不得已。

    所以才会将她与孩子的变化都记在信里,他看着,就好像也陪在她们身边一样。

    姁姁。

    孩子。

    萧持的心柔软得不像话。

    被硝烟与血腥磨练得愈发冷硬的心澎湃不定,难以自抑。

    他再也坐不住了。迫切着想做点什么,发泄一番心里对她越来越炽的思念与爱意。

    萧持走出主帐,在守卫们的问礼声中默默走上一处山丘,抬头看着天边悬着的那轮圆月。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姁姁此时又在做什么呢?

    ……

    豫州的冬天虽不比雄州严寒,但也着实不好过。

    更别提翁绿萼现在还是个不能轻易着凉的身子。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氅衣,厚得来她低头看自己的肚子,都有些艰难。

    黄姑看出她有些不乐意,忙劝道:“姁姐儿听话,山上风大,你又怀着孩子,不能任性。穿着吧,暖和。”

    翁绿萼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她只是想在院子里走一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