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自己师尊长什么，也算情有可原，毕竟他们只见过一次。

    可连上过自己床上的人样貌都记不得……

    好像就只有他深刻记得那惊心动魄的一夜。

    顾濯雪一时无话，心中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有些自作多情的懊恼。

    他只能垂下了眼，遮掩了五味杂陈的复杂心情，平淡地回道：“无事，本座也是刚刚才出关，并未通知你们。”

    也就在这时，有一道清冽的少年音响了起来。

    “小侄见过道君，替父亲向道君问好。”

    顾濯雪有些讶异地抬眼，才发现他刚才的注意力都在小徒弟身上，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少年形貌昳丽，神清骨秀，还有一头格外惹眼的银色长发。

    身上隐隐散发着妖气。

    顾濯雪瞬间就意识到了他的身份，心情变得更为复杂了。

    他没忘记燕煜曾经和他说，想把他家狐崽子介绍给祝雪岚当道侣。

    顾濯雪只是把这当笑话听的，却不曾想到，在他回宗闭关这些日子，这狐狸崽子竟然真的跟祝雪岚搭上了线，还被她带回了合欢宗。

    “你为何……”话还没说完，顾濯雪就又换了个问法：“你自幼长在南凌，从未离开万宝宗，这千里迢迢来了扶桑，你家双亲知情吗？”

    姬攸白弯起了狐狸眼，语气是极为少见的恭顺：“来之前，我已经和父亲打过招呼了，他说以道君和他的关系，自然是放心我随雪岚姐姐回合欢宗的。”

    小狐狸早就跟自家老爹商讨过了，这人修和妖修不一样，要是想要与人结成道侣，必然是要得到对方长辈认同的。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想要上位和祝雪岚成为结契道侣，自然是要博得明光道君的好感的。

    顾濯雪能感受到姬攸白对他的态度是格外恭敬，完全不似燕煜说得那样顽劣，大抵就是对他家小徒动了真心。

    如果是他的分身刚去万宝宗那会，想必应该是非常乐见其成。

    毕竟小狐狸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不仅出身名门，长相出色，天赋过人，家底殷实，就连那被燕煜诟病已久的顽劣性子也收起来了，完全是非常符合他对徒婿的标准的。

    和祝雪岚站在一起，简直是一对璧人，佳偶天成，无比般配。

    可顾濯雪在此时此刻，一点欣慰的感觉都没有，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莫名堵得慌。

    甚至心中多了一丝悔意。

    如果不是他非要带祝雪岚去什么万宝宗赴宴，她应该也没机会认识姬攸白。

    眼下小徒弟既然把人带回来了，想必也是对少年挺满意的。

    意识到这一点，顾濯雪心中更是对祝雪岚的眼拙生出了几分怨气。

    先是徐枕风，后是姬攸白。

    论容貌，他也不比他们差，论修为，他还高他们一大截，怎么她就对他视而不见？

    就这么喜欢银发吗？

    顾濯雪越想，面上笑意越淡，轻飘飘甩下一句“本座还有事务要办理，你们自便”，拂袖转身就离开了。

    姬攸白的直觉一向敏锐，他能感觉到顾濯雪好像并不喜爱他，这让人见人爱的小狐狸感到有点茫然。

    姬攸白有些无辜地望向祝雪岚，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就让顾濯雪对他心生不喜了。

    “姐姐，我说错了什么吗？道君怎么气得连夜宴也不参加了。”

    祝雪岚也注意到了小狐狸的失措不安，抬手将他落在脸颊两侧的银发挽到了耳后，笑着安慰道：“不关你的事，师尊不参加是好事，要不然我们该多拘谨啊。”

    “是啊。”谭芸香也终于呼出了一口气，拍着胸脯感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师尊也要入席呢！”

    那和请了一尊大佛放这边有什么区别，谁还敢当着明光道君的面，肆意喝酒聊天啊。

    “是啊是啊……”白凌心也是后怕地点头，“看到道君出现，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我的师尊，那后背的冷汗都要滴下来了。”

    谭芸香开心地把酒坛往桌上放，瞧着石桌过于简陋朴素，还特意拿了一匹锦缎作为桌布铺了上去，这才满意地又从储物袋里把提前准备好的吃食放到了石桌上，招呼道：

    “行了行了，人到齐了，我们可以开始肆意庆祝了！”

    “诶？”白凌心有点意外地眨了下眼睛，“芸香师姐，你之前不是说清霄师姐也会来吗？”

    听到林清霄的名字，祝雪岚的背瞬间又绷住了，紧张地抬眼望向了谭芸香。

    “嗐。”谭芸香摆了摆手，“她今天早上给我答复了，说很替小师妹开心，但是自己有要事，应该来不了，雪岚你应该不介意吧？”

    祝雪岚此刻只觉得庆幸，哪里会介意，她连忙摆手：“……那我当然不介意，大师姐自己的事情比较重要。”

    她心中还松了口气，觉得林清霄应该也消气了，是想要把他们之间的事当做没发生过，这才也躲开了她。

    这样就好，她这回要在合欢宗待挺久呢，总不可能一直躲着人不见吧。

    不幸中的万幸啊！

    祝雪岚一边感慨，一边美滋滋地抬起筷子夹了一块绿豆糕放进了嘴里，才嚼了两下，还没咽下去呢，就远远看到一个人从半空落下。

    “是我来迟了，请师妹们见谅。”

    听到这熟悉的清冷女声，祝雪岚的筷子一下就没拿稳，吃了一半的绿豆糕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沿着地面滚到了来者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