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家乡在中原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

    再等等吧。

    抱着巨大的期待，有很多人和陆停停一样在心底默念道。

    极少有人收到来自外地的消息。

    几个京市本地人大多联系上了家属或朋友，得知或喜或悲的消息。

    有人盯着手机上的一行字，茫然地双目放空、嘴唇颤抖，身边的人默默地按住他的肩膀，无声陪伴。

    有人心急如焚，看着空荡荡的聊天界面，心里祈祷着一个奇迹的发生，不停地劝说着自己，或许是手机还在充电、或许是不巧wifi断了。

    收到判决的人是少数。

    更多的人在悬而未决的空白里怀揣着希望。

    赵阿姨放下手机，接受了暂无人回应的事实，拆开几包纸巾让众人传递。

    前半夜值守的时间也在高低起伏的情绪中过去了，此时已是凌晨。

    “去睡吧。”

    漫长的沉默之后，罗菲平淡的声音从工区的一角传出。

    无论内心如何五味杂陈，人总是需要睡眠的，无论是酣梦一场，还是睁眼到天明。

    而今晚，大概是后者居多了。

    ***

    陆停停第三次听见江亚美的叹气声。

    何子璇翻来覆去，最后索性坐了起来，倚靠着窗户看着对面的灯火。

    园区是没有定时开关灯装置的，那些丧尸侵占的楼层，灯火通明，像醒目的伤疤烙在楼身上。

    “睡不着吗？”陆停停开口，她知道其实大家都没睡。

    江志刚：“要不玩会儿手机？”

    何子璇和聪聪的声音同时响起：“不想看手机。”

    没有消息的聊天框，一遍遍地刷新，看得人烦躁郁结。

    原先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的时候，还能说服自己别去想别去猜，因为只是徒增烦扰。但现在，或许下一分钟下一秒，就能接到一瞬天堂一瞬地狱的消息，反而让一切生离死别又真切了起来。

    “亚亚，她有两个女儿。”江亚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只有陆停停知道她说的是谁。张亚，那个第一天在他们面前变成丧尸的人，此刻正躺在13层的那个紧闭门扉的会议室里。

    “今年九月，她的小女儿就要上小学了。”

    江亚美人缘最好，跟谁都能说两句，八卦什么的全都知道。

    陆停停在心底叹息，最终也只能说一句：“睡吧。”

    时间抚不平一切的。

    那一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知道第二天一睁眼，就听见了何子璇的破口大骂。

    “王八蛋！”

    第37章

    陆停停着实是个随遇而安、没心没肺的咸鱼。

    她自己觉得自己是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但在其余六人眼里，陆停停说完睡吧之后，没过两分钟，她的呼吸声就渐渐均匀了起来，一听就是陷入了梦乡。

    大家都知道在事情没发生前盲目担忧只会内耗，但能不受影响的人却少。

    陆停停的心态惹人羡慕，也多少给了大家一些慰藉，仿佛听着她规律的呼吸声，就又找回了被陆停停护在身后的安全感。

    而第二天早上，清醒过来的陆停停还没来得及找回思绪，就听见了门外何子璇的怒吼。

    “王八蛋——”

    在7月1日之前，陆停停对何子璇的印象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专业靠谱的法务老师。

    何子璇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哪怕是在应对姚远离谱且明摆着在违法边缘来回试探的需求时，也是慢条斯理地讲道理、讲风险。

    虽说她俩对接的多了，她也在相处中感受到何子璇属于年轻女孩活泼开朗的一面，但总的来说，她温柔的本质是不变的。

    不过，在7月1日之后，大家都在丧尸包围下挣扎求生，遇见了更多险情、渡过了更多同甘共苦的时刻。

    高压之下，何子璇日常体贴沉静的同时，也难免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但是这样失控地骂人还是头一次，陆停停晃了晃脑袋清醒一些，就出门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议室里已经只有她一个人了，难道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事怎么不叫她。

    陆停停微微活动了一下左手，用力起来已经完全没有痛感，锤几个脑子不清醒的人也不在话下。

    她打开门，外面叽里咕噜的讨论声和争论声更加响亮，何子璇确实是在指名道姓破口大骂某个人，但并不是陆停停脑补的那样。

    双手交叉靠在门边的张湉看她出来，拉着她确认了身体状况，又给她塞了一杯温水和一袋松脆饼干，小声科普了来龙去脉——

    昨晚在陆停停的带头作用下纷纷入眠的众人不知道，夜色中有了wifi的园区众人在联系亲友之后，也把注意力转向了fan的内网。

    fan是饭厂内部的专用工作软件，功能集即时通讯、共享文档、办公工具、流程中心等于一身，目的是完全屏蔽其他大厂的办公系统，做到信息高度保密。

    但此时，作为园区人均实名认证且实名可搜索到的软件，fan成为了顶顶好用的沟通工具。

    好比——

    昨晚，罗菲第一时间建立了13层所有幸存者的群聊，然后又拉了整个7号楼的群——其实就是13层和12层。

    此外，整个园区所有幸存者都在各种群里扑通扑通地跳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