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鉴 第287节

作品:《清云鉴

    而后纵掠无影,飘忽如魅,辗转掠于羌卒万骑中,无人能挡。

    一支碧玉箫瞬息之间取敌数十人,皆是对准喉口,一穿而出!

    “喝啊——”弋仲大叫恨声,斩-马-刀抡转飞回被他“啪”的一声重重接住,踢马冲来,大喝一声挥刀便向黑影纵出的方向砍去!

    他来势太快,黑衣之人未及抽箫便直接抡起尸体以抗,但见血肉飞溅,爆衣弹骨,羌兵尸体直接在弋仲斩-马-刀劲力之下四分五裂,血肉爆裂一地。

    最后“铿”的一声撞上黑衣人双手所横的玉箫上。

    弋仲瞪目狞笑道:“好小子,能在本王子斩-马-刀下撑过一回!你是夏国响当当的男儿了!”

    他舔唇瞟了一眼黑衣人双手所举玉箫,随后蔑笑道:“只可惜你的箫不够硬!力不够足!”言罢大喝一声,其势一沉,双手握刀对准面前之人迎面劈砍压下!

    数道刃气爆起!猛地从黑衣之人脸上刮过,血珠叠涌,碧玉樱箫外围所覆的内劲硬被刀威迸散,箫身陡然裂开一道细纹,黑衣之人瞠目一紧,“迭影”七重险险一侧,箫身刮擦着刀刃窜起一长串火花,而后斩-马-刀所挟劲气紧贴着他肩臂射出,轰然砸地。

    黑衣之人纵身连退数十步,整个左臂颤然难止,上臂位置赫然已被削去一大块皮肉。

    弋仲看着刀上滴落的血,手握长刀步步逼近,嘴里啐道:“你左手小指刚断,还是新伤,用不上力,内劲空乏,像是连日奔波还没来得及休息……小子,赶来送死吗?”

    黑衣之人面色惨白,眼神幽鸷,一步一掠,身影如魅。

    只是能见速度已然变缓。

    他周身不远,可见服下无痛蛊的穆流风几人喊杀不迭,去臂断骨亦不滞顿,狂态毕显。极为慑人。

    然也一个接一个地凋敝,后倒,人头落地,四肢皆去。

    纵白颈侧又中一弩,哀嚎一声喘息着涌血后退,周身只见殷红色的长毛。

    “小子!这第二刀,我看你还挡不挡得下!”弋仲仰笑数声,突然大喝一声拖刀疾行,径直向面前黑衣人冲杀过去。

    “萧儿!”

    电光火石之间,闻清音忽起,如空谷拨弦。

    黑衣之人双目微微一睁。

    罗甸城门之上。

    盲目之人双手扶在城墙上,闻着漫天血腥味中夹杂的那一缕熟悉的冷樱香气,声颤而凛:“接剑。”

    弋仲与他同时抬头,但见火光映亮白衣,城门上方,一柄青锋古剑裹挟浑厚内力笔直掷来。

    所到之处人群俱被劲浪冲开,竟无人能阻。

    麟霜剑随即“叮”的一声斜插入地,沙砾石飞,惊尘四散。准确地落在黑衣之人身前一步。

    而那骑狼而来的人,仰首望着城墙上那一袭白衣人,未能回头。

    脑海中瞬息万变。

    血惊冷,血炙热。澎湃,翻涌,熨烫。

    胸口冲撞不止的窒息疼意,陡然间让他如此清醒,又如此恍惚。

    觉得自己死了。

    觉得自己活了。

    又死了。

    又活了。

    这世间至此唯有一人,能叫他在瞬息之间生生死死。

    这世间至此唯有一人,能叫他死而又生,生而又死。

    这世间至此唯有一人,能教他甘愿为她生,为她死!

    弋仲眉间猝然一拧,当即大步跨出举刀便劈!

    但见黑影一纵,掠如电光疾影。

    而后“铿”然之声乍起,剑出有声,寒光如雾。

    麟霜剑出鞘的那瞬,剑刃微光照亮了云萧的眼,顷刻间举世纷繁,喧嚣浮华,白云苍狗,于此刻万籁皆寂。

    他道:“赐教了。”

    第288章 弩

    冷月下。

    黑衣之人拔剑而出的下瞬……

    城门上的白衣女子陡然闷咳一声,喉中涌血。

    端木若华身形一颤,踉跄向后,被叶绿叶和璎璃一左一右一把扶住。

    城墙下刀剑相击鸣声铿然,电光火星四射飞溅,被羌兵所围的两人激斗正酣,兵刃数次擦身险甚。

    叶绿叶执剑便欲从城墙上跃下:“我下去助他。”

    一只手却被一人一把抓住:“不可下去!”

    穆流霜看着火光中血染甲衣还在拼杀的穆流风。

    其身边左右的最后几名骁骑正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断腿去足,残肢沥血。

    原本威猛的巨大白狼身中数十箭亦步步后退,血流一地,喘息难立。

    羌兵还在源源不断地冲杀过来。

    包围、逼近、血战、倒落。

    文墨染身一颤,眼见叶绿叶蹙眉回望过来,手心不觉汗湿。

    他在她冷肃的目光中微微松开了手,只是下一瞬又再度用力握紧。“你内伤还未愈,下去助益恐微,不如留在端木先生身侧护卫先生安危,否则你若去助,先生身边便无高手了。”

    叶绿叶闻言一滞。

    穆流霜亦抱剑道:“便如大人所言,且城内密道已被发现,不知何时后方亦会有来敌,我们还需防备这一头。”

    叶绿叶立静,转首再望城门下染血厮杀的那袭黑影,紧紧抿唇冷面,同时将自己的手从文墨染掌中抽了出来。

    “叶绿叶知晓了。”

    端木若华气血未平,在璎璃助力下取出数颗回元丹药服下,然脸色仍旧怆白深倦,站立不稳。女子转首面向城墙下。

    冷夜如墨,漆黑寒彻,一片深茫。

    女子目中无物,唯心颤然:“……萧儿。”

    三尺青锋滴血沥沥,血珠在抡剑急转时激射开来,像断裂四散的珠帘。

    弋仲被一剑穿过肩胛,尤自不敢置信。“这是什么剑法?!”

    黑衣人倚剑绞身而退。

    血犹自左臂肩头滴落不止,黑衣之人声冷无温:“终无剑法。”

    斩-马-刀刀身崩出数道裂口,在麟霜剑剑刃微光下反射出寒芒。

    冷月清辉,静水流深。

    寒光剑影,血中明灭。

    黑影执剑再出,一式“终始若一”如水推出,剑气如浪迎面推来。

    弋仲连退三步,虎口震裂僵麻,手中斩-马-刀几乎脱手。

    浸血的手只欲举刀再劈,但见半空中黑影抡剑一旋,狠狠一脚踢在刀身上,重愈百斤的斩-马-刀“钪”的一声翻转旋起,重重砸落地上。

    已然脱手。

    弋仲心中一惊,随即大喝一声举拳便向面前之人砸来,但见黑影如电,寒芒与血同时从弋仲眼前掠过,下一刻拳已落空,麟霜剑滴着血抵在他喉间。

    黑衣之人执剑看他,语声狠厉:“叫他们后撤。”

    二人周遭伺机随动欲上前砍杀的羌兵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惊住,脚步均滞,手中兵刃对准了弋仲面前的黑衣人。

    身随剑刃一转,黑衣人一动,迭影数重飞快绕到弋仲身后,紧随之指间一枚银针直刺入弋仲脑后一穴,同时横剑于其颈前。“若不后撤,你就和我们一起死。”

    弋仲周身一麻,只觉气力陡然泄尽,再难动弹。

    满身虬然肌肉的羌骑首领闻言大笑道:“小子!你以为我们羌族男儿像中原人一样贪生怕死吗!”他陡然转向面前羌兵大喝道:“不必束手束脚!此子已重伤撑不了多久!给我杀了他!”

    羌卒众人对视一眼。持刃便攻。

    “住手!”忽然后方军阵传来一句高喝,“传军师之令!所有羌卒不得贸然再攻!”是先前传令高喊采生石灰铺于地者。

    羌兵闻声皆滞,似乎军师之令更不可违,一时手举兵刃都未敢再动。

    罗甸城前万人多的仗势,忽然安静。见一人慢慢从军阵后方踱步上前。

    四名脸覆铁面的羌人跟随之,那传令呼喝的羌骑亦在其中。

    他们之中,前首一人身形瘦削娇小,披一件深色斗篷,篷帽盖住了头脸。

    横刀立马的羌骑兵见之纷纷退后,默声让出了中间一条道。

    连带弋仲都拧眉肃静地看着此人走近。

    罗甸城门之上,文墨染、穆流霜、叶绿叶等人见之,下意识地凛色。

    忽然白衣的人似感觉到了什么,空茫的目微微抬起。

    那人径直走到挟持着弋仲的黑衣之人面前五步外。

    “这把麟霜剑,我又见到了。”他抬手慢慢除下了头上的篷帽,露出了一张圆润可爱的娃娃脸。细密的睫羽扑闪如蝶翼,眨眼对着几步外的黑衣人微微一笑,面若春桃,粉嫩无瑕。

    黑衣之人一见到他,眼神骤寒如冰。“……赫连绮之。”

    娃娃脸之人随即展颜,左右颊上露出了两个深深的梨涡,模样甚是烂漫可爱。“你师父果然已跟你提过我这亲爱的师弟了……雪岭一别,你的杀气更重了呢,云萧师侄。”

    他的语声低沉沙哑,听来便觉阴鸷森然,与外表截然不同。

    “还是师叔该叫你花雨石的徒弟,南荣枭?”

    执剑冷目,黑衣之人看着他,声音寒得毫无起伏:“一介云门弃徒,不必考虑与我的称谓。”

    赫连绮之闻言而笑,笑声森冷如鸦鸣:“师侄你说的对,只是你可知我不是第一个被逐出清云宗的弟子……而你却是几百年来第一个叛出清云宗的弟子……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