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好吗
作品:《做狗(SM, 羞辱)》 离婚以后,魏锋再也没有回过那间公寓。
很快,一如徐安预料的那样,yakov的攻击不断升级,最终因为连环亏损,魏锋被董事会要求辞职。
不知道是谁举报到合规部门,监管开始介入调查。魏锋从公司被带走的时候,徐安正在会议室里开会。散会出来,几个同事在走廊里绘声绘色地描述刚刚的场景。她听着,腿突然一软,几乎要扶着墙壁才能站稳。
徐安,你真虚伪。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明明知道这一切迟早会发生,现在却还做出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回到犯罪现场偷偷哭泣的凶手,既不清白,也不坦荡。
公司里人心惶惶,没有人能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说是yakov授意,周延平和交易组、风控组的负责人一起组织了全员大会,安抚人心。陈晖私下找徐安聊过几次,劝说她一起跳槽。
她想,但是魏锋呢,他现在怎么样了?没有人关心吗?她试图从同事的交谈中捕捉关于魏锋的讨论,但是没有。最初的议论、惋惜、猜测之后,“魏锋”这个话题也从公司里消失了,每个人都在盘算着自己的未来。
再后来,徐安在新闻上看到了这件事的报道,没有细节,只有几句公文式的措辞。她开始每天刷新闻和论坛,迫切地想要从信息的洪流中翻找出关于魏锋的只言片语。
但是没有。
这件事太普通了,一个公司的倾覆,一个人的崩塌,这样的事每天都在上演,并不足以挤占人们的碎片时间。
yakov的人来找过她几次,让她配合他们熟悉模型,调试参数,她一切照做。
他们许诺的钱已经以咨询费的名义转到她的离岸账户。她曾经在数字里寻找逻辑与秩序。如今她盯着账户里的数字,第一次想不明白数字的变化有什么意义。
一个清晨,徐安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那节奏太熟悉,她猛地坐起,光着脚跌跌撞撞地冲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魏锋的助理。他脸色发白,眼神里的急切与慌乱,和上次如出一辙。一种冰冷的预感顺着徐安的脊骨爬上来,紧紧扼住她的咽喉。
“安姐,魏总失联三天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话音未落,徐安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抖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喉咙干涩得发紧:“你慢慢说,他为什么会失联?”
助理急促地解释:“三天前,合规调查结束了,我听那意思,好像是他没事了。但是他说不需要我了,给了几个月工资作遣散费……第二天我不太放心,打他电话却一直关机。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到处去找他也找不到。”
徐安听着,脑海里闪过离婚那天的画面——魏锋的脸被光线分割成明暗两半,他不在意地笑着说:“放心,死不了。”
这一幕反复浮现,像刀子在心口来回摩擦。他不会有事的,她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但她的手仍然在抖。
“你知道他现在住在哪儿吗?”她问。
“前几周一直住酒店,我去找过,已经退房了。”
“他还有别的住所吗?”
“我不清楚,以前他偶尔会去上西区,但我只跟去过一次,不记得地址了……”
“上西区?”一个模糊的念头从记忆深处浮起。
“走吧,”她一边说,一边抓起外套:“一起去看看。”
徐安已经很久没去过上西区了。这大半年她几乎没有片刻空闲,从未想过要去那里看看。那是十年前,魏锋上学时居住的地方。
一路上,她始终惴惴不安,担心自己早已记不清那间出租屋的具体位置。然而当车子始入九十六街的那一刻,四散的记忆忽然重新聚拢起来。
街角的便利店外,垃圾桶依旧整齐地排成一列;隔壁洗衣店的旧招牌还是灰蒙蒙的。她下了车,顺着记忆的指引,穿过一条窄巷,走向当年那栋熟悉的楼,每一步都像踩在往事的碎片上。
助理敲门的时候,她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不敢想,如果门始终不开,如果魏锋真的就此消失,她要如何面对那一片空白。
还好,门开了。
光线从门缝里倾泻出来,看到门后那张熟悉的脸的瞬间,徐安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
巨大的后怕几乎要撕裂她。紧张、酸楚、庆幸,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地冲上来。她整个人都软倒在墙上,像是从深水里被拉上岸。
那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在乎魏锋是否恨她。
他还活着,真好。
她还能再见到他,真好。
助理一看到魏锋,立刻激动地嚷了起来:“魏总!你电话怎么关机了?我打了几十个电话!要不是安姐,我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你!”
“怎么,你们来看我笑话吗?”魏锋倚在门边,语气听不出情绪。他瘦了一些,眼窝也更深了,气色却比离婚的那天要好。他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白色t恤,头发还有些凌乱,似乎是刚起床。
“我们来替你收尸。”徐安望着他,声音恍惚得像隔了一层梦。
魏锋笑了一下,没有接话,但是退开了一步,侧身让他们进屋。
这间屋子很小,床、书桌、灶台全部挤在同一片方寸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里混合着加热的铁锈与陈旧的木头的味道。
三个人站在这个局促的空间里,一时间有些拥挤。魏锋看着徐安,徐安也看着他,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
助理的视线在他们之间转了几圈,终于察觉到那种不该逗留的尴尬。他小声咳了一下:“既然人找到了就好,我先走了。”
一边说一边转身离开,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那一瞬间,徐安恍惚地觉得,时间倒退了十年。十年前,也是在这间屋子里,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斜着照进来。那时的他们还年轻,怀揣着不同的野心,却是同样的天真,以为世界就在眼前。
她忽然想不明白,现在的他们和十年前究竟有什么不同?眼前的这一幕,究竟是现实的延续还是梦境的回声?如果这十年只是一场冗长的梦,那此刻他们是不是应该牵起手,像当年那样走出门,去享受那个尚未崩塌的世界?
这一切,又为什么不能被当成一场大梦?梦醒来,阳光正好,青春尚在。
她望着那束落在墙上的光,仿佛能听见时间在里面缓缓流淌。
“坐吧。”魏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指了指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自己随意地在床沿坐下。
“你还好吗?”徐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脱口而出的只是一句空洞的寒暄。
“还行。”他想了想,又怕她担心似地补充:“每天沿着河边跑步,回来看看书。说实话,我好像从来没享受过比这更舒坦的日子。”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
“想一个人安静一下,这十几年都没安静过。现在终于可以停下来了。”他自嘲地笑笑,“虽然是被迫的。”
徐安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堆在角落的书本,迭不齐的衣服,窗台上那盆几乎枯死的绿萝,没有酒瓶。
“你戒酒了?”她问。
“嗯,”他点点头,“以前要靠酒才能入睡。现在达摩克利斯剑都落下来了,反倒没什么能让我失眠的了。”
他说得太过轻描淡写,反而让徐安的心一阵揪痛。她盯着那盆快要枯死的绿萝,压在心里的那些话反复折磨着她。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膝盖上的布料,终于把心里最后一点犹疑压了下去:“我欠你一个坦白。”
魏锋抬眼,看见她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在与某种痛苦对抗。于是,他在她继续开口之前截住了她的话。
“我这几天一直在复盘整件事,”他低声说,“既怕是你,又怕不是你。”
“是我。”徐安逼迫自己与他对视,就像打针时,她必须直视那根刺进皮肤的针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此刻不是在逃避。
“嗯,我知道。”魏锋笑了笑,笑意里竟有几分温柔,“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我其实在想,还好是你。”
徐安怔住:“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还能见到你。”他轻声说,“如果不是你做的,你早就一走了之了。”
徐安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了一点笑:“就算是我做的,我也可以离开啊。但我还是来了。”
“嗯,你太好了。”他慢慢伸展身子,半靠在墙上,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不过我还是好奇,yakov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取代我?”
“嗯,但是我没答应。”徐安说:“我只要了一个亿。”
“不错啊,”魏锋哂笑,“一个亿卖了我,不亏。”
他忍不住又问:“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劝我和父亲决裂的时候吗?”
徐安迟疑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那个时候yakov还没来找我。但当时……我确实想让你垮掉。”她想把心里的阴暗彻底摊开,哪怕这份坦诚会灼伤他们两个人。
魏锋的眼睫轻轻垂了下去,嘴角却勾起一个惨淡的笑:“我一直以为,至少那个时候,你是和我站在一起的。”
“我是和你站在一起的,”徐安看着他的目光微微颤抖,“我知道这么说没什么意义。但有时候,支持和报复并不矛盾,特别是当它们指向同一个方向的时候,做决定就变得容易很多。”
魏锋轻轻叹了口气:“可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你知道,如果你真想要,钱、公司、或者别的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不能把感情建立在你的良心上,也不想遵守你的游戏规则。”她的语调里带着一点苦涩的平静,“我说过的,你太成功了,你在自己的路上走得太远了。我知道你已经在改变了,可你还是有能力轻而易举地粉碎我。”
她闭了闭眼,像是把埋在心底的话推到光里:“何况,之前你无端带给我的那些伤害,该怎么算呢?”
魏锋低下头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那现在呢?”他的声音很低,“现在,我没有工作,没有钱,我把过去十年积攒的一切都还回去了。甚至连那些被灌进骨子里的价值观都丢掉了。这样……如你愿了吗?”
他望着徐安轻颤的眼睫,又轻轻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一丝绝望的戏谑:“还是说,这些还不够?我也可以给你当狗的。”
“我没有你那样的恶趣味。”徐安扫了他一眼,语气里带了点无奈。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像是顺着话往心里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只是,今天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斟酌那些埋藏了很久的话该从哪里开始:“我三十多岁了,放弃过一次婚姻,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我接受不了你伤害我,所以我报复了回去,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感情。我不想把我的生命浪费在怨恨里。”
她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更轻:“至于你想怎么回应,是报复我,避开我,还是就这么算了,那是你的事,我都接受。”
“我的事?”他重复,嘴角牵起一丝苦涩:“你为什么总是说得这么冷漠?”
他的笑容有些无奈和委屈:“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不怪你,我只是庆幸,你给了我这个赎罪的机会。”
徐安怔在那里,她原本准备好的所有回应,解释、辩驳、或者转身离开,都在那一瞬间消散了。
一种迟来的,几乎不真实的幸福感,悄无声息地涌上来。她低下头,唇角忍不住往上翘了一点点。
然后,她抬起头。
魏锋正望着她。那目光里有无奈,有释怀,有坚定,也藏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期盼。
那一瞬间,她的身体比思绪更诚实。她被心里那股暖意推动着,向前俯过身,轻轻地吻了上去。
他的唇有些凉,却意外地柔软,软得徐安心口一颤,仿佛有一圈圈细细密密的涟漪从心底缓缓荡开。
魏锋整个身体都微微一顿,他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视线该落在何处。那是他从未奢望过,却又在孤独的深夜里偷偷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轻柔地回吻,认真而小心,直到两个人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都乱了。
“你怎么……”他喉结动了动,半晌才低声问出口,“……现在才来?”
那一句话里,藏着他所有压抑的委屈与渴望。
徐安眨了眨眼,心口像被那句话轻轻攥住,酸意一点点涨开。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抬起手,缓慢而坚定地环住了他。
他也回抱住她,手臂一点点收紧,像是怕她忽然松手。
徐安把脸埋在他的颈侧,呼吸轻轻拂过他的皮肤。魏锋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靠在一起。呼吸混在一处,心跳不约而同地放慢下来。
屋子小得能听见暖气管轻轻作响,而此刻那点声音也像被隔绝在了遥远的地方。
他们抱了很久。
直到情绪慢慢从最高处落下来,像潮水退去,仍留下温暖的余波,在胸腔里轻轻回荡。
魏锋先松开了一点,却舍不得真正放开,只是腾出了一点距离让两个人能稍微看清彼此。他低头看着她,眼神里还有未散的湿意与柔软。
“徐安,”他的声音还有点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稍微大声就会惊散这来之不易的温情,“要不……我点个外卖?我们一起吃,好吗?”
“外卖?”徐安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生气的理由。
“魏总,”她语气里带着三分嫌弃,七分理直气壮,“你能不能学学怎么过穷人的日子啊?”
“啊?”他被问得一头雾水。
“走,”徐安已经站了起来,把外套随手一搭,:“我带你去超市买菜。”
魏锋愣了半秒,嘴角慢慢地弯了起来。
“好,”他也站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望进某种平静而长久的未来,“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