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完蛋。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鼬忽然不嘲讽了,佐助也不发疯了。

    兄弟俩都意识到某种阴谋的酝酿,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巴。

    【“你知道什么?又在装什么?宇智波都给我滚!”

    雨水让少女头发湿透,但她并不狼狈。

    愤怒的火焰在她眼中熊熊燃烧,纵使瓢泼大雨,也无法使之熄灭。

    “我知道鼬是怎样被团藏逼迫,也知道宇智波一族遭受怎样的欺凌压迫。”

    “我知道鼬承受着怎样的压力煎熬,也知道他对弟弟——还有你,怀着怎样深厚的爱意。”

    “我甚至知道他杀死父母血亲时,那一夜流下的泪水。”

    斑低声道。

    “春奈。”

    “你脸上的是雨水么?还是你为爱人遭受痛苦而流下的泪?”

    斑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充满蛊惑人心的吸引力。】

    听到斑的话语,又见天幕春没有否认,佐助霎时恶狠狠瞪向鼬。

    还在装什么?

    鼬则眉头紧蹙,脸上再无半分冷漠傲慢。

    说实话,他有点崩溃。

    此刻宇智波鼬的心情,简直和当年被天幕猛泼脏水的大蛇丸高度共鸣。

    不是任何人眼睁睁看着敌人在自己尸体前胡说八道,篡改遗愿,蛊惑自己那可怜悲恸老婆都能心平气和的。

    我尸骨未寒,你就敢这么骗我的遗孀?!

    宇智波斑,你的脸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

    鼬一时又是痛又是气,春奈,佐助不懂事,你怎么也能轻信斑?

    如果我真的和斑是至交,真的会与你绝口不提么?

    ——是的,会。

    至少天幕春奈认为他会。

    他做事缜密,什么事都爱自我消化的深沉城府,却在此刻成为刺向珍爱之人的钢刀。

    因此听到斑逐一吐露当年秘辛后,天幕春奈已经相信他与鼬的同伴身份。

    【“所以你是来完成鼬的遗愿,保护他这个好弟弟的么?”春奈冷笑。

    这倒是符合鼬好友的身份。

    毕竟任何人都知道鼬对这个弟弟的珍视。

    “我是要保住佐助的性命,但我也在意你的感受,毕竟你是鼬生前最爱也最牵挂的女人。”

    斑沉声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将鼬的眼睛移植给佐助?”

    “你们没有孩子。”

    “佐助的生命是因为鼬才得以存活下来的。”

    “这样移植后,至少他的一部分能在世间延续。”】

    至此,鼬顿时变色。

    “斑只是想得到一双永恒万花筒写轮眼,并且他无法绕过你得到我的眼睛,所以才主动欺骗你!”

    他对斑的阴谋简直洞若观火。

    然而鼬匆匆望过去时,却只对上少女失望不赞同的眼神。

    “这话你应该对我说么?”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黑发青年想到自己之前对佐助的嘲讽轻蔑,想到自己绝不肯告知弟弟的真相。

    他想强迫自己平静与弟弟对视,可不知是伤势太重,还是……

    总之,鼬的目光如有千斤重,他无法抬起,更无法面对弟弟的目光。

    佐助现在会是怎样神色?

    鼬不知道。

    其实即使抬起眼他多半也看不清楚,他的视力下降的厉害,两步之外的情景已经是模糊一片。

    奇怪的是,一直表现出对真相迫切渴望的佐助此刻反倒冷静得过分。

    他只是冷冷注视天幕,看看对方还能带给自己多少惊喜。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春奈冷漠道,“看见他的脸我就觉得恶心。”

    “你不想报复鼬的仇人么?”斑声音中的蛊惑性更强了。

    “让鼬痛苦的所有人。”

    “木叶。”

    “佐助。”

    “宇智波。”

    “还有……整个忍界。”】

    鼬略微痛苦地闭上眼睛。

    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而天幕中春奈和佐助的复杂关系,还有忍界与他们的敌对问题也都得到解答。

    宇智波斑!

    果然在处理和佐助的恩怨前,他就该想办法杀死这个家伙的。

    当初灭族之夜,除自己以外,斑亲自血洗警务队。

    可这家伙对此事绝口不提,只将木叶塑造为唯一凶手。

    不就是为了挑唆春奈与佐助的仇恨么?

    并且所有人都知道天幕春奈接下来的答案。

    她恨着所有人。

    鼬、佐助、宇智波、木叶,甚至是整个忍界。

    【“……好。”春奈抱紧了鼬的尸体。

    青年脸色苍白宁静,他是怀着解脱的心情死去的。

    可抱歉了,她却要做注定让亡夫不得安宁的事。

    ……就要做。

    从与鼬诀别后,她的胸膛便像有一团火在烧。

    如果她不将这个世界燃成灰烬,就一定会吞噬自我。

    是鼬点燃的。

    是他让她意识到忍界的虚伪与残酷,她要打碎*所有腐朽压迫的旧秩序!

    “有我在,佐助会对一切深信不疑。”

    春奈同意斑的邀请,并轻轻道:“况且,我们又有哪里错怪他们了么?”】

    “我是自愿的。”

    鼬疲惫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经历了什么,我都是木叶的宇智波鼬。”

    “仇恨不能带来和平,我——”

    砰!

    话音未落,鼬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因为早便听得忍无可忍的佐助,狠狠给了他一拳。

    佐助已经知道全部真相,因此怨愤空前沸腾。

    “因为你是木叶的鼬,你就要对所有族人血亲下杀手么?”

    少年质问道:“家族的人做错了什么?”

    “下手轻点,”春奈赶紧扶起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的鼬,“你差点一拳把他打断气了。”

    “死了更好。”佐助咬牙切齿道,“他怎么不问问族里死了多少人?”

    “你不要听信斑的一面之词。”

    鼬道:“当初整个家族上下都在闹叛乱,因为村子给宇智波的待遇不够。”

    “然而家族全程阴谋都在村子监控之下,如果真的叛乱,只会两败俱伤——而村子显而易见地更强。”

    “到那时,宇智波的名声尽毁,全族不会有人活下来,村子也会元气大伤,为外敌侵入。”

    “九尾之乱后,村子已经不能再折损元气了。”

    在少数人与多数人的选择中,鼬跳出一族之狭隘,选择更多数的利益。

    这是个很“理智”的理由,却无法说服他的血亲兄弟。

    “所以你就能杀死所有人?那孩子们也是有罪的么?如果孩子也要铲除,那又为什么留下我?为什么不把我一起也杀掉!”

    痛恨让佐助眼前浮起水雾,十年来孤苦伤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终于知晓兄长的真相,终于知道颠覆自己所有幸福生活的荒谬理由。

    可他宁可自己随所有族人一同死去,而不是在这个世界上靠啜饮仇恨苟且偷生!

    “你为什么不杀死我!”

    【“因为鼬爱你。”

    天幕中,春奈嗓音柔和却冰冷,像蛇在吐信。

    她轻声道:“他爱你,胜过爱他自己,胜过我,甚至于胜过木叶。”

    刚刚苏醒,同样在质问的佐助打了个冷颤。】

    佐助也在哆嗦。

    横亘族人漫漫血泪,长达十年仇恨的当下,兄长这份爱意显得如此虚伪刻毒。

    佐助吃不下去。

    他不想吃。

    他有些陌生地看着哥哥,看着悲伤痛苦又无奈的兄长。

    此时的宇智波鼬看起来居然有些脆弱,在退缩回避。

    这是他的兄长宇智波鼬么?

    似乎不是他记忆中温柔天才的兄长,也不是他暗暗恐惧,深刻憎恶的敌人。

    这个男人是谁?

    自己又该怎么办?

    ——因为爱,年仅十三岁的鼬跪在团藏和三代面前,恳请放过弟弟的性命。

    ——也是因为爱,鼬执意死在弟弟手上,并将眼睛给他。

    无论如何,鼬真切怀着对他一人的深刻之爱,也确实救了他一命。

    佐助忽然不敢回忆族人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是为所有族人复仇。

    可他的兄长亲手击碎他的正义,告诉他他并不是无辜者。

    无数满含血泪的怨怼眼睛正铺天盖地地注视着他。

    他们是族人的弟弟,族人的儿子。

    “佐助,我很抱歉……”

    佐助的反应深深刺痛他身为兄长的心,他终于无法借叛忍与刽子手的假面伪装自己。

    而身为兄长的宇智波鼬,根本无法面对佐助此刻的痛苦。

    他可以忍受佐助的憎恨,却无法承受弟弟得知真相后,如此贯穿灵魂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