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位下忍大人满身怨气地拖走奶奶尸体时,春奈觉得自己的心也有哪里空掉了。

    她盯着奶奶拖在地上,那双细瘦干瘪的脚腕,觉得自己似乎也躺在那里。

    奶奶的背一定被磨得很痛吧。

    可忍者大人都是很厉害的存在,她不敢惹对方生气,也不敢叫对方动作温柔些。

    自己挨顿打倒罢了,问题连累奶奶最终无处安身怎么办呢?

    她蹲在大坑旁,看着奶奶被放进去。

    忍者大人有紧急任务,说明天再封土。

    这些尸体都是六亲死绝,交不出分毫税金的贫民,便是稍微慢待,也没人会苛责他。

    “你先回去吧,这里尸臭难闻死了,明天我叫你来。”

    说完忍者便走了。

    可春奈没有离去,只是凝望着深坑之下奶奶已经僵硬的容颜。

    “在看什么?”熟悉而陌生的嗓音再度响起。

    还是那个面具大哥哥。

    但这次他黑发披散,戴着虎纹面具,腰间还挂着很威风的长刀。

    而他的声音也彻底变成了成熟男人的低沉磁性,听起来神秘而有威严。

    “在陪着奶奶。”春奈说道,她不能让奶奶的尸体就这么晾着。

    “那个忍者可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回来,即使在c级任务里,收尸也是最倒人胃口的。”

    “……我不嫌奶奶脏。”

    如果她是忍者,她根本不会把这事交给别人做。

    “嗯,我听说了,你是木叶有名的吊车尾,想入学却被屡次拒绝。”

    “因为上次肺炎,身体彻底坏了。”

    春奈大略解释了两句。

    她曾经也有忍者天赋。

    可为了生计,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打工。

    前年夏天,她冒雨送货最终高热肺炎……然后一切便都毁了。

    村子发放的少许抚恤金,都被老板强行拿走,说是弥补货物损失。

    由于缺乏营养与休息,她身体一直很差,因此她也没能通过入学审核,成为忍者。

    如果不是奶奶垫付了医药费,她或许会死在医院也说不定。

    结果直到奶奶去世,她也没能还清欠款。

    说到这里,春奈彻底丧失和面具男聊天的兴趣。

    她只是觉得很累。

    非常累。

    为什么生活这么累?

    活下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是为了像泥土一样,身为臭臭的春奈被人践踏吗?

    她想说脏话。

    在她的工作环境,想要学会脏话简直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然而春奈随之响起,奶奶不许自己讲脏话。

    奶奶说过,要她努力活下去,找到好工作,嫁给好男人,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奶奶说,她这样聪明懂事的孩子,一定会得到幸福。

    唉。

    她叹了口气。

    “没想什么。”

    春奈咽下那些脏字,平静地说:“只是觉得无论如何,还是要努力活下去。”

    她还是那么瘦,大大的眼睛显得很聪明,却含着深深疲惫。

    听到她的回答,面具男消失了,似乎对这样平庸的她丧失聊天兴趣。

    可窥见带土记忆,众人才知道。

    宇智波带土其实很早就站在那里,一直等大人离开,春奈准备在这里守夜方才现身。

    并且之后也没有真正离开,而是在暗处注视着她。

    一个普通小女孩和一群死去多日的尸体在野外过夜,听起来实在惊悚可怜。

    面对这种凄惨故事,就连宇智波带土都会施舍少许善心。】

    “扉间。”柱间有些不安地小声道,“我们木叶是这样子的么?天幕小春看起来……也太惨了。”

    “我那时候刚结束战争便不说了,你和猴子怎么干的?”

    初代火影忍不住召开分锅大会了。

    “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而且我执政期间,村子一直处于战争状态。”

    扉间神色冷静道:“死在战场上的人都不计其数,也没人能管的上村子里的孤儿。”

    “虽然战争开始时便同样出台了抚恤政策,但后世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了。”

    春奈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但你们不觉得,还没有成年,甚至没有十四岁的孩子上战场就很奇怪么?”

    扉间道:“战国时期,人口平均寿命不超过三十岁。”

    “我明白小春的意思。”

    水门身为火影,也必须发言。

    尤其天幕小春的年龄,看起来就是自己当政的前后几年。

    他想为自己政策辩驳两句——他是一定关心木叶儿童成长情况的。

    不过想到自己没当两年就死在九尾之乱……身为后辈,将责任甩给三代大人也不合适。

    水门瞥了一眼带土,无奈叹气,很有担当地认下自己的锅:“都怪我死得太早了。”

    带土:……

    斑饶有兴趣地看着几名秽土火影分锅:“死人在争相背负责任,活人却缩在后面,真是有趣。”

    “斑,你想嘲讽直接对着我们说就算了,没必要嘲讽先代英雄。”

    三代神色略微尴尬,但还是主动承认错误。

    纲手则立刻补上,向联军保证今后一定注意青少年儿童身心成长环境云云。

    ——不过前提是他们能熬过今夜。

    鼬轻声道:“这是春奈九岁时发生的事。”

    “当时伪装成斑的带土潜伏进木叶,协助我灭族。”

    佐助当即杀意昂然,只是被兄长拉住。

    “真是虚伪。”黑发少年冷冷道,“看似对春的温柔,却同时伴随着践踏族人鲜血的罪恶。”

    鼬:……

    他略微觉得尴尬,不过更多还是担忧。

    如今他已经隐姓埋名为和平努力,倒是不在意自身风评如何。

    他只在意宇智波一族的未来。

    如今一族元气大伤,和村子已经完全没有矛盾,在佐助率领下双方关系越发融洽。

    但这个时候带土记忆爆出某些隐秘的话……

    还好没有。

    因为在那之后,带土的每段记忆都只与春奈有关。

    【星空完全是带土的视角,因此他们再次相见时,竟是春奈为了抢救货物坠崖,奄奄一息的时刻。】

    卡卡西皱眉:“这与我的线路有些共通。”

    在他的天幕线中,重伤春奈被带土救下,带在身边培养。

    不过带土并没有让她沾染任何罪恶,她成为了正直坚韧的优秀忍者。

    而带土线……

    卡卡西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没理由带土在其他人的线里是温柔好前辈,在他自己的线里却反而是狰狞变态吧!

    不过无论是忍者还是平民,春奈都为了“物”而遭遇致命危机。

    这似乎隐约昭示着,当下制度对忍者与平民无差别的压迫与摧残。

    【“怎么受伤这么重?”

    “她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又不是忍者,怎么会坠落到悬崖下面?”

    “她的事可真多……别人一辈子都没她十年闹出来的麻烦多吧?”

    春奈听到那些人的吐槽。

    她很少回忆过去。

    在决定成为一个强者后,她就把自己与那个孱弱卑贱的小女孩永远隔离开。

    然而看着星空中的一幕幕,春奈才发现,其实过去的所有耻辱痛苦,自己从未忘记过。

    带土视角欠缺前因后果,只能叫她看到,这家伙平时没事干就在跟踪偷窥自己。

    也不知道一个成日打工的小姑娘有什么好在意的?

    那时候她可没有表现出体术天赋。

    为了生存下去,孤儿平民必须从事繁重的工作。

    尤其她没上过学,也不是忍者,身体还不好,更只能做廉价劳累的体力活。

    她就这样忍耐拼命地,像杂草一样长大了。

    为了生活,春奈自认真的很努力。

    偏偏命运从没有垂青过她。

    她出村运送货物,却遭遇泥石流,为了抢救货物而坠崖。

    那一晚,嶙峋尖锐的石块刺穿了她的身体,血液与泥沙一起将她浸透。

    顺带流下的还有眼泪。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人,只有令人心颤的虫鸣。

    即使呼救也不会有人听见。

    她从小便不哭,因为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直到那时,必死的她才终于拥有了哭泣的权利,

    她尽情怨恨这个世界,肆意抱怨命运的不公。

    凭什么?

    她真的也是妈妈生出来的宝贝吗?

    为什么会活得这么痛苦,毫无价值呢?

    为什么人生已经如此辛苦,奶奶却还是执着认为,只要她嫁给一个好男人,就能够幸福呢?

    嫁给他,然后再生下一个臭臭的春奈,过着和母亲一样悲惨的人生吗?

    她记得那时肆意哭泣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