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即焚 第19节

作品:《爱后即焚

    他眼里全是泪,泪快把那双殷红的眼珠冲碎,哭得人都一抽一抽的,整张脸都是红的。

    梁宵严定定地看着他,回顾过去二十年,竟然想不起来,弟弟什么时候用这样可怜的模样向自己乞求过什么吗?

    从来没有。

    这是第一次,就是求自己放他走。

    “停。”

    梁宵严把他扶起来,扶到沙发上,“我不想再看到你哭。”

    转头和小飞说:“给他倒杯水。”

    小飞气呼呼地去了。

    游弋还在抽噎。

    梁宵严轻轻一眯眼。

    游弋瞬间止住哭腔,用力闭紧嘴巴。

    梁宵严别过眼,双肘撑着膝盖,低头沉思,手里握着一枚打火机,打开又关闭。

    “咔哒、咔哒、咔哒……”

    打火机响一下,游弋的心就跳一下,他觉得不是打火机被按,而是他的心,被哥哥攥在手里。

    不知道过去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秒,梁宵严终于思考完,抬起眼。

    眉弓压得很低,双眼隐没在阴影里,透出一股森冷的鬼气。

    “谁教你说这些的?”

    游弋被问愣住了。

    甚至结巴了一下:“什、什么?”

    “我问,”他的语调上扬了几分,“谁教你的?”

    游弋慌到极点,就连牙齿都在打颤:“没、没人教我……啊!”

    话没说完,梁宵严一巴掌拍在桌上!响声震得他从心里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他就被哥哥的大手掐住下巴,被迫仰头,由上而下射来的目光直直刺进他眼底。

    梁宵严一字一句不容违抗:“你最好立刻告诉我,你背着我,去哪里,学了这么蹩脚的把戏。”

    “不然等我自己查出来,我会当着你的面弄死他。”

    “没有,我没和人学……这些都是我自己想说的……”游弋泪流满面,喉间满是破碎的呜咽。

    “那好。”

    梁宵严扯起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忍的笑。

    “你在哪儿找到你妈的?”

    游弋说那个下雪的城市。

    “她多高,多胖,多大年纪,皮肤是黑还是白,描述。”

    游弋一个都答不出来。

    梁宵严也不给他瞎编的时间,“让她给我打个电话。”

    “我……”

    “那我给她打个电话。”梁宵严说着,居然真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不多时,一道带着水寨乡音的女声响起,游弋完全呆愣住了。

    他傻了似的睁大眼睛,听着哥哥和那个女人对话。

    “你去找蛮蛮了?”梁宵严问。

    “蛮蛮?没有啊,我都一年多没上岛了。”女人说。

    “蛮、蛮?”梁宵严又轻又慢地重复这两个字。

    对面干笑两声,“啊,是小游,我一时着急叫错了,他怎么了?”

    “离家出走了,刚回来。”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看向游弋。

    “还有别的理由吗?”

    游弋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瞪着眼睛跌进沙发里,苍白的小脸上震惊、恐慌、不敢置信、茫然无措,来回交替。

    最后自欺欺人地狡辩:“不会的,不可能……你怎么会有我妈妈的联系方式,她都走二十年了……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从不对你说谎。”

    游弋张张嘴,哑口无言。

    确实如此,他像哥哥了解他那样了解着哥哥。

    “那你怎么……怎么找到她的?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你还和她保持联系?她有提过我吗?”

    “没有。”梁宵严斩钉截铁。

    游弋垂下脑袋,略微有些失落和难过,“也对,她如果真想我早就来看我了。”

    “我是说,”梁宵严把话说完,“我没有找到她。”

    游弋猛地抬头。

    梁宵严连表情都没变,目光平直而沉静地落在他身上,但那双总是蒙着薄雾般的淡漠哀伤的眼睛,此刻却涌出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你也没有找到她。”

    “……你诈我?”

    游弋头皮发麻,声音都颤抖起来,“那电话里那个人?”

    “以前寨子的李阿姨,你很喜欢吃她做的金钱糕。”

    “可是你说不会对我说谎的。”

    “因为你也在对我说谎。”

    梁宵严耐心告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游弋,到底是谁教唆你的?”

    “别逼我把你关到忏悔室去。”

    第10章 那我呢?

    教唆。

    他居然用了这个词。

    原来新婚爱人不声不响不打招呼地消失27天,明知他会备受折磨依然毫无音讯,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要和他离婚,还用了那么蹩脚的借口,在他看来,是受人教唆。

    刹那间,游弋不会动了。

    他说不出话,疼得万箭穿心。

    一阵把全世界都照透的闪电之后,大雨终于泼洒下来。

    那一条条雨丝仿佛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而是从地里刺出来的,它们拔地而起,像钢针、像铁钉、像密密麻麻的长矛将游弋穿透。

    他顶着一身看不到的千疮百孔凝望梁宵严,用一种自己都觉得无解的语气问:“是不是不管我做得多过分,你都会觉得我是被人教唆的?”

    梁宵严没有回答。

    他看着游弋,表情很割裂。

    有种作壁上观,把所有的一切都隔绝在世界之外的淡然。

    而世界之内的背景音不是震天响的雷雨声,却是弟弟细弱的哭声。

    游弋一直在哭,哭声很轻很轻。

    可不管再轻的哭声放在梁宵严的世界里都会变得那么声势浩大惹人心疼。

    弟弟的所有情绪都会在哥哥的世界里被无限放大。

    那个世界没有四季变化,游弋的喜怒哀乐就是它的阴晴雨雪。

    游弋什么都不干只是看着他,梁宵严都会想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而他什么都干了还干得很过分很伤人,梁宵严却问他是不是受人教唆。

    年长者的偏爱,简直毫无道理可言。

    “不然呢?”

    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了,梁宵严走到他面前,把他抱起来。

    他抱弟弟时总是很用力,裹进怀里拥得紧紧的。

    游弋个子并不矮,身量也瘦长,但身体太软了,老爱懒洋洋地蜷着,蜷在他怀里就那么一团,梁宵严喜欢到受不了时会故意挤他一下,一挤就叽叽响。

    “你还小,小孩子就是容易被带坏,不然要我这个当哥的干什么?”

    他屈起指节,揩拭弟弟脸上的泪水。

    游弋贪恋地闭上眼,任由他粗粝的指腹在自己脸上滑动。

    擦完要走时,他伸出双手牵住哥哥。

    从小到大他牵哥哥都是用两只手,因为哥哥的手永远比他大。

    小时候他用两只小手分别握住哥哥的拇指和小指,长大后他用两只手握着哥哥的手指和手心。

    “所以哥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撒谎?”

    “你进这个屋之后就没说过一句真话。今天晚上,你要在忏悔室面壁一小时。”

    多么严重的惩罚,游弋感觉自己所有招数都打在了棉花上。

    “可是我真的需要时间,一年……就一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