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货两清,阿叔不舍地走了。驴盯着他,往前了两步。李星遥唤:“阿花。”

    它回过了头。

    又“嗷”的一声。

    “你不用害怕,我暂时不会骑你。”

    李星遥同它“好好说话”,又轻轻地,学着阿叔刚才教她的,摸了摸驴的脖子。

    驴并无排斥情绪。

    她松了一口气。

    记得方才只走了九千步,便打算,一次将剩下的一千步全部走完,之后再试着骑着驴回去。免得暴走不持续,系统不认账。

    便牵着驴,慢悠悠地往通济坊去。

    九千五百步。

    九千九百九十九步。

    一万步。

    叮!

    熟悉的声音果然响起了。

    系统:「恭喜宿主,您已成功完成任务。新物资正在解锁中,请查收。」

    脑子里旋即出现了两样东西,李星遥愣了一下。暗忖,系统之前只随机掉落一样东西,她只能被动接受,没有选择的余地。今日,怎么给了两样东西?

    难道,是要她二选一?还是,两样东西,都是给她的?

    不敢相信系统会如此大方,她定睛细看那两样东西是何物,系统却又出了声:「宿主请选择你想要的物资,选择时间为十秒,倒计」

    “等等!”

    她连忙叫停。

    又抢在系统前面,问:“之前为什么不能二选一?”

    「因为系统升级了。」

    “那之后,系统再升级,我可以三选二吗?”

    系统沉默。

    “那棵用来做榨油机的树,还有虫白蜡,也是你给的?”

    系统继续沉默。

    这沉默,却叫李星遥心里一动。

    “为什么上次没有暴走,没有启动系统,却得到了虫白蜡?”

    「因为」

    系统更沉默了。

    “是,补偿礼包吗?”

    李星遥试探回应。

    这个疑问,早在她心里很久了。按系统德性,她觉得对方不会这么大方。联想玩过的游戏,猜测,或许是系统曾经出现过bug,给她发放了补偿。

    毕竟补偿是不劳而获的,那虫白蜡,太贴合“不劳而获”四个字。

    不过,所谓的bug,“是不是第一次解锁物资时,我本也可以二选一的?”

    她问了系统。

    系统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她便明白了。

    “虫白蜡挺好的,但眼下,我用不上。”

    「系统给的,自然不是无用之物。」

    系统终于出了声。

    「我也是第一次启用,你要允许,我出现错误。」

    “我允许,不过,看在虫白蜡暂时的确用不上的份上……”

    「二选一。」

    嗯?

    李星遥眉头一挑,虽然系统亡羊补牢,给她补偿了虫白蜡,很好,可,“我两个都要。”

    她表达了自己心中所想。

    系统……系统大概被气死了,没理她。

    正当她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不若先暂时接受一样,系统出了声:「物资已解锁。下次暴走三万步,即可解锁新物资。」

    随后方才看过的两样东西,全部进了脑子里。她一一扫过,见是动物接生术、砖窑。

    唇角的笑由浅到浓,她大喜。

    虽然动物接生术,听着像凑数的,就像是随意从哪扒拉来的,可,砖窑,正符合她所需。

    按照系统作风,接下来,她应该可以拥有自己烧制的砖了。

    眼前浮现出砖窑的模样,她甚至畅想起,推倒土墙,再造砖房子,一家人在砖房子里,再也不用担心暴雨冲垮墙的场景。

    眉梢眼角俱是喜意,冷静下来,才发现,系统给的下次暴走任务,是三万步。

    三万步!

    怕是要走死个人。

    怀疑系统是故意打击报复,她叹了口气。正巧驴也出了一口气,她便看驴。又好声好气,提前打招呼:“阿花啊阿花,我现在要回去了,你同我一道,回我们的家。等回去后,我给你准备新鲜的草料。”

    阿花又出了一口气,似是听懂了。

    她便小心翼翼上了驴,又按照阿叔教的,摸索着使唤着驴前进。驴也的确听话,带着她缓缓朝着她指引的方向走去。

    一人一驴,逐渐磨合好了,驴的步子比先前快了许多,她也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前方有一座桥,过了桥,再走几段路便到了通济坊,她打了个哈欠。驴朝着桥边走去,可,走了两步,驴蹄停下。

    阿花好像看到了什么,“嗷呜”一声,又疯了一样,朝着河岸边某棵柳树下去。

    李星遥这才看到,柳树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年岁,似与赵端午相仿。因是背对着她,她瞧不清模样。只能隐约根据对方的身量和衣着,猜测,是位小郎君。

    “嗷呜!”

    驴又喊了一声。

    李星遥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她忙叫驴停下,阿花阿花的唤。可方才还温顺的驴,此时就像着魔了一样,直朝着那小郎君而去。

    小郎君大概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慌忙回头。

    可,来不及了。

    一张大大的驴脸怼到了他脸上,驴将他顶下了河。

    “阿姊!”

    “阿遥!”

    两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李星遥掐了自己一把,才终于找回自己的意识。她骑着驴,把一位无辜的小郎君戳死了。

    那小郎君,此时在河里。

    而刚刚,好像是阿兄和灵鹊。对,阿兄!

    脸色煞白转过头,便见,赵端午正白着一张脸,朝着她跑来。

    “阿遥!”

    赵端午冲到了驴跟前,恨不得锤那驴两下。他一把将妹妹从驴上扶下来,又气急败坏道:“这驴是疯了不成?”

    提到“疯了”,李星遥心头一震,慌忙看向水里,便见,那位小郎君浑身湿漉漉地从水里走了出来。

    “嗷呜!”

    驴又似疯了一样,往他身边去。

    “阿兄!”

    李星遥脸色变了又变,刚刚因见了人没事而勉强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她抓着赵端午的胳膊,赵端午点头,忙往水里去。

    可那驴,却不动了。

    它好像突然安静了,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垂着头,站在水里。

    一人一驴,在河水中间。

    人,上了岸。

    小郎君牵着驴上了岸,驴竟然也听他使唤,同他一道上了岸。

    “这驴,你哪来的?”

    小郎君问李星遥。

    只问李星遥。

    李星遥心中实在抱歉,说:“我刚买来的。”

    又好声好气,愧疚道:“这位小郎君,实在抱歉,我这驴……”

    还没说完,就被小郎君打断了。

    “同谁买的?”

    小郎君声音冷淡,目光也极淡漠。

    他又问:“是不是一个脖子上有痣的人卖给你的?”

    “是……是。”

    李星遥回想刚才那阿叔的模样,点头,又说:“阿叔说,他上了年纪,喂不了驴,所以三贯卖给我,我……”

    “这是我的驴。”

    李星遥:……

    她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便见,驴抬起头,亲昵地在小郎君身上蹭啊蹭。喉头动了一下,她脸上又是难堪又是羞愧,“所以那位阿叔,他……他……”

    他骗了她。

    李星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刚刚,轻易听信了旁人的话。那位阿叔骗了她,所谓的驴,不是阿叔的,而是,阿叔偷来的。

    而她,此刻不仅被人抓了个现行,还骑着“赃物”,将苦主顶到了河里。

    心中凄苦,她诚恳了又诚恳,道:“实在对不住,我不知,那驴,是他偷了你的。我……我买了赃物,我也有错。这样吧,我把驴还给你,至于你的伤……”

    “阿姊,他胳膊在流血!”

    灵鹊惊讶地出了声。

    李星遥闻声,朝着小郎君胳膊看去,便看到,那胳膊不知何时被划了一个大口子,此时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着血。

    一时间更无地自容了,她看着小郎君的脸,便见对方的脸也有些发白。

    “实在对不住,我带你去医馆里包扎吧。”

    她再次认错。

    赵端午也道:“这位小郎君,当真对不住。我妹妹,她不是有意的,她初次一个人出门买东西。哪里想到,心思单纯,就被人给骗了。不过你放心,是我们的错,我们也不会赖账。你的手,必须得去包扎了,你同我们一道去医馆吧,治伤的钱,我们来出。”

    可……

    小郎君没有回应。

    他垂下了眼睑,一张脸瞧着,比刚才还要煞白了。

    似是没将那治伤的话听在耳里,又似是,听到了,却觉得,没必要。他转身,牵起驴,一言不发便欲离开。

    李星遥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