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像是在撒娇了。

    裴训之侧头,看见他低垂着脑袋,乌发滑落至身前,露出一截纤细如瓷的后颈。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捏一捏。

    那么白,指定一掐就留一个红印子。

    思绪飘忽,直到被抽晕过去的黑衣人疼醒过来,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我招,我全都招,别再折磨我了!”

    他哭得情真意切,眼泪碰到脸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裴训之回过神,起身站到黑衣人的面前,挑眉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谁指使你来刺杀朕的?”

    燕停单手托腮,不免也有些好奇,这事究竟是哪个嫌命太长的官员干的。

    在两人探究的目光中,黑衣人掷地有声:“是县令燕远城派我来的!我是他的家仆!他用卖身契威胁我刺杀皇帝,并亲口许诺,他会好好对待我的妻儿,赏他们黄金万两,良田百亩!”

    “……”

    牢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燕停大为震撼。

    废物爹穷得连人参都买不起了,哪里来的黄金万两?这分明是在污蔑!

    他当即起身,询问道:“你说你是燕县令派来的刺客,空口无凭,可有信物?”

    “陛下不是发现了吗?我用的匕首,上面刻了个燕字。”黑衣人梗着脖子道。

    燕停一怔。

    所以这才是裴训之让他来地牢的原因么?

    要是这口黑锅真的被废物爹背上了,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他的命。

    他蹙眉看向黑衣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雇刺客杀人都不会大摇大摆地在匕首上刻字,这分明就是陷害。真正派你来的人究竟是谁?还不快从实招来。”

    黑衣人吐掉嘴里的瘀血,真诚发问:“我可没胡说八道,再说了,你们看燕县令干的事,他像是有脑子的人吗?”

    第4章 病弱妖妃宠冠六宫(4)

    “……”

    有理有据。

    燕停居然无法反驳。

    他垂下长睫,思忖片刻,看向裴训之:“燕家的家仆会在肩膀上纹燕羽刺青,陛下可以脱了他的衣裳,仔细查验一番。”

    闻言,黑衣人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明显底气不足,故意大声嚷嚷为自己壮胆:“我爹就是燕府的刺青师,我小时候怕疼,他就没有给我纹!”

    话落,又歇斯底里地补上一句:“真是燕县令派我来的!我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撒谎的必要吗?”

    眼看他越来越激动,要不是手脚被铁链捆着,恐怕就要跳起来咬人了。

    燕停环顾四周,费力举起墙上的铁棍,砸向他的脑袋,想让他暂时安静一会儿。

    未曾想过,自己的力气实在造不成什么攻击性,那样粗的铁棍,仅仅只将对方的头砸出一个大包,连血都没有流。

    对方一愣,随即嚎得更大声了,凄厉的喊叫声似要戳穿人的耳膜。

    还是裴训之听不下去,一鞭子挥到黑衣人的脸上,硬生生将人打得皮开肉绽,两眼翻白地晕了过去。

    四下重归寂静。

    燕停看看铁棍,又看看裴训之手里的鞭子,莫名觉得自己的脸也在隐隐作痛。

    默默咽了口唾沫,接着开始辩解:“还请陛下明察,燕羽刺青是我随口编的,根本没有这回事。何况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家仆,却没有认出我。再者,我爹已经把家底败光了,家中仆人早就被他尽数遣散,他连一串铜板都拿不出,哪里有钱赏刺客家人黄金万两?”

    裴训之静静听着,不知信还是没信,目光下移,落到燕停的衣着上。

    衣裳虽然素净,但用的是最好的绸缎,行走间清灵飘逸,有银织暗纹流动,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对上他的目光,燕停咬了咬唇,似是豁出去一般,颤巍巍地伸出白净瘦削的手指,缓缓挑开衣带。

    随着外衫掉落,破旧的里衣映入裴训之的眼帘,他用行动证明燕家人如今确实穷困潦倒。

    布料被洗得粗糙,磨损得厉害,实在遮不住什么,隐隐透出肌肤的颜色,一派旖旎光景。

    “外衫是我爹当掉先皇御赐的玉珠,花大价钱买的。”燕停拢了拢肩膀,细碎长睫如蝶翼颤动:“我爹说,若我有幸被陛下选中,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若没有被选中,也可以穿着这一身漂亮衣裳,风风光光地回家。”

    裴训之眸光渐深,反复咀嚼着他话中的最后几个字。

    风风光光地回家?

    怕是风风光光地死路上吧。

    今日给燕停看病的太医亲口所说,这人的病弱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想要活命只能靠产自西北的千年雪参,即便三日一碗参汤,也只能够确保他苟延残喘到二十岁。

    可他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服用过参汤了,身体亏空至极,任何一点儿小病都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若不是裴训之给他硬灌的那碗汤药,他现在根本没机会站在这里说话。

    燕远城不仅当官失败,做父亲也一塌糊涂,好端端一个人被他养成这样。

    裴训之瞧着燕停的腰,那样纤细羸弱,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断掉。

    他终是错开目光,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把衣裳穿好。”

    燕停不仅没穿,甚至作势要把里衣也给脱掉,完全不顾这里是阴暗潮湿的地牢,身后还有个晕倒的黑衣人。

    等裴训之过来死死摁住他的手,他这才红着眼尾抬头,掐着自己的大腿,努力挤出两滴晶莹的泪珠。

    在微弱的烛光中,燕停的表情迷茫而脆弱:“陛下,我没有其他的活路了,求您怜惜。”

    一滴泪沿着脸颊滚落,淌过雪白的脖颈,精致的锁骨,最后在里衣上晕开,形成一片小小的水渍。

    一滴泪下坠,溅在裴训之的手背上。

    烫得他微微失神。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并未为之动容。

    但——

    【当前爱意值:1】

    【当前爱意值:3】

    【当前爱意值:5】

    【芜湖芜湖!还是爸爸有办法!撒花撒花!膜拜膜拜!】

    系统六六在脑海中欢呼,燕停浑然不觉般,只是梨花带雨地盯着裴训之瞧,如同长久沉溺在黑暗中的人,抓住了最后一缕浮光。

    他似是想伸手,去拉扯裴训之的衣袖,最后却又害怕唐突到这位无情的帝王,小心翼翼地将发颤的手收了回来。

    烛火跳动。

    将熄未熄。

    裴训之终究是丢掉手里的鞭子,弯下腰,拾起掉落在地的外衫衣带,替燕停穿上。

    从来都只有别人为他鞍前马后的份,难得他照顾别人。

    是以,他比划许久,最终用衣带在燕停的腰上系了一个奇丑无比的蝴蝶结,多多少少有些煞风景。

    “只有弱者才会落泪,眼泪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他似是不耐烦地皱起眉:“少在朕的面前哭,朕不喜欢。”

    【当前爱意值:6】

    燕停不置可否,依他所言及时收住了眼泪。

    收得太快,裴训之要为他擦眼泪的手骤然停在半空,眉头止不住跳了跳,而后恼羞成怒地掐了一把他的脸。

    明明看起来没什么肉,触感却格外柔软。

    很好摸。

    【当前爱意值:7】

    指腹处残留着温热,裴训之不动声色地捻了捻,唇角微微上扬,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而后同燕停说道:“跟上。”

    见他抬脚要离开牢房,燕停连忙开口:“陛下,不继续审问刺客么?他真不是我爹派……”

    话音未落,被裴训之出声打断:“这事不需要你操心,跟上朕。”

    如此,他只好闭嘴,乖乖跟在对方身后。

    裴训之身高腿长步子大,燕停又体弱多病走得慢,不出意外的,两人之间很快拉开一大段距离。

    弱不禁风的小公子合该被宠着,怎么能被轻易抛下呢?

    燕停轻咳。

    【当前爱意值:8】

    燕停再咳。

    【当前爱意值:9】

    燕停咳咳咳。

    忍无可忍的帝王终于停下脚步,蹙着眉折返回来,眉眼冷厉不近人情,简直将不耐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可将燕停打横抱起时,动作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不过走两步路而已,至于咳成这样?朕最讨厌娇气的人。”

    【当前爱意值:10】

    第5章 病弱妖妃宠冠六宫(5)

    落落已经回了阁楼。

    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口,一会踢踢石子,一会伸伸懒腰。

    看到裴训之将燕停抱过来的时候,她下巴险些惊到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她探头探脑地往里瞧,见裴训之将燕停放到床上,抬脚就要走。

    这时,燕停壮着胆子扯住他的衣袖,期盼地问道:“陛下今日还会来看我么?”

    裴训之给他系的衣带并没有很紧,他一动,外衫就连着里衣一块儿松松垮垮地滑下来,露出莹润细腻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