鬿古墟。

    夜风卷着血腥味，魔兽仰天嘶嚎，锋利的利爪划破衣袍，响起锦帛的撕裂声。

    微生耀挥剑横斩，却因灵力透支，剑势虚浮，整个人被反震得后退几步，半边衣袖尽数被血染透，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被他逼至濒死的魔兽咆哮着再度扑向他。

    就在他打算避开攻击时，林中有剑光破空而至，将魔兽的头颅削落。

    血光四溅，残躯轰然倒地。

    微生耀目光顺着剑光飞来的方向看去。

    雾气朦胧之中，梨偈正收剑，气息平稳，转头对上他的目光，神色自然地朝他笑。

    她似乎更美了，眉眼间多了几分他未曾见过的风情，那熟稔的笑意仿佛从未有过别离，这两年空白不过是一场错觉，她还是之前离开的模样。

    “微生师兄，好巧啊。”轻快熟悉的嗓音从雾中传来。

    梨偈身着淡雅粉绿色的绣花半袖，眉眼灵动，像是夏日的香甜芭乐。

    看到她笑颜的刹那，时间如同凝固了，周遭所有的声响，都瞬间褪去，脑中只剩一片嗡鸣的白噪音。

    心头欣喜像雨季来临，将他笼罩在思念的潮湿中。

    终于又见到她了。

    两年来的惦念，都在这刻找到了归处，可几乎同一时间，她的身影又和记忆中那个决绝离开的背影重迭。

    苦涩和压抑纷沓而至，死死攥住了他的胸口。

    她抛下他离开了。

    从她转身的那日，到今天整整820日，她都不曾给他发过一条信息。

    梨偈唇角微微弯起，她的语气一如从前。

    “你怎么连只魔兽都对付得这么艰难，是不是这两年偷懒了，没有好好修炼？”

    微生耀胸腔堵滞，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后只化成嗓音嘶哑的一句：“多谢小师妹帮忙。”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走去把魔兽内丹取出，放在旁边的大石上，就提剑转身，作势要离开，好像真的已经放下。

    “这是你斩杀的，内丹给你。”

    梨偈喊住他，“笨蛋耀，你等等。”

    微生耀的步伐猛地停顿，背脊像被钢板固定住般僵硬。

    他心里酸胀得厉害，却还是紧咬牙关，没有回头，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

    “宝宝，你怎么不理我呀。”

    梨偈叫出了那个久违的昵称，身影一闪拦住他去路。

    听到她叫宝宝。

    深埋于记忆深处的隐秘心思又被勾了出来。

    她两年前分明不要他了，当时还直呼他的大名，现在却若无其事地又叫回情人间才称呼的昵称。

    她……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问他为什么不理她。

    她当时转身离开时，可曾顾过他的苦苦哀求？如今一出现，就要让他像条被呼唤的流浪犬，摇尾乞怜地跑回去吗？

    他不愿。

    微生耀指尖死死陷入掌心，一言不发。

    梨偈却像没看见他眼底的冷意，笑盈盈地走到近前，取出一方带着她体温的青色丝绸手帕，轻轻替他擦拭脸颊上溅到的血迹。

    “宝宝的脸都要脏成花猫了，现在不爱干净了吗。”

    她的动作轻柔，像在安抚他躁动的神经、抚平他内心的裂痕。

    微生耀怔在原地，鼻尖嗅到只属于她的淡香，不错眼地盯着她。

    心口被人揉开又按死，情绪交杂着惊喜、委屈……却在她笑意弯弯的眼神里，逐渐溃不成军，眼眶不自觉泛红。

    她只说了叁两句寻常的关怀之词，便把这两年的怨恨抹除了大半。

    “溶……师妹。”

    他开口，喉间哽着，想说责怪埋怨的话，可到唇边只化作压不住的颤意。“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梨偈笑了笑：“当然是因为要找你，看你过的好不好。”

    简简单单询句，却让微生耀瞳孔猛地一缩。

    找他？是真的吗？还是只是偶遇了却随口一说？

    期待、欣喜、质疑轮番登场，乱到他快喘不上气。

    忽然，他再度想起那年她转身离开的背影，以及当时她所说的那番话。

    所以，她的出现是为了回访，看他有没有自甘堕落，有没有给她丢人吗？

    滚烫的、带着耻辱的血液猛地冲上头顶。

    两年前那些冰冷刺骨的话语如同解除了封印的恶鬼，在他耳边咆哮。

    随之而来的是窒息的酸楚，旧伤疤被生生撕开，露出下面从未愈合的血肉。

    顿时，所有支撑都被抽空。

    微生耀别过脸，竭力不让自己的慌乱被她看出。

    脸带怒气，硬声道：“我很好，修炼一日不曾懈怠，师妹放心吧。就算你不在，我也可以的。我没有一蹶不振，没有让你觉得看错人。”

    “师兄，对不起。”

    梨偈声音轻软，“你还在生气吗？”

    他咬紧牙关，摇头，嘴硬道：“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这两年，他日日夜夜都在怨恨她说走就走，再没有想起过他一次，也没有给他的玉牌发过一条信息。

    可更多的是无尽的思念。

    他怪她，却也恨自己没本事没能留住她。

    下一刻，怀中骤然一暖。

    梨偈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着他腰，声音软糯得像要将他的冷硬融化：“笨蛋耀，对不起，是我坏，别生我气了好不好，理理我嘛，我之前不该离开你的，其实我好想你的。”

    温香软玉入怀，微生耀本欲将她狠心推开。

    可她的怀抱，她的气息，离开两年后再度贴近，那样令他着迷。

    他朝思暮想的柔软馨香就近在咫尺，能忍住不立刻回拥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已经耗费他所有气力和自控力了。

    他狠狠咬着舌尖，才逼退那股昏头的冲动。

    梨偈在他怀中蹭了蹭，额头的发丝扫过他的喉结，“宝宝如果实在生气，那你打我手心出气吧，我保证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你可以考验我，只要别推开我、别不理我好不好？”

    听到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微生耀努力筑起的冷漠和自尊，顷刻间，轰然崩塌。

    他垂下眼，手指缓缓收紧，回抱住她，“那你……那你下次不可以说那么伤人的话了。”

    他脑中乱成一团，害怕又是一场梦，害怕她再一次转身，手臂将她搂得紧紧。

    梨偈当即呆住，她都做好追夫火葬场、或者干脆把人敲晕带走锁起来的准备了，结果……

    追夫火……气就叁秒？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僵硬，微生耀在她耳朵惩罚似地咬了咬，“这次我原谅你了，只是，绝对不可以有第二次。”

    说到这，他声音更闷，几乎是低声地哀求，“也不许……不许再抛弃我了。”

    梨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从他怀中抬起头，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唇上“啵叽”一口，笑得眉眼弯弯：“宝宝还是这么可爱，最喜欢宝宝了。”

    唇间的柔软让他不由得眼眶彻底红透，却不敢让眼泪落下。

    压抑两年的孤寂与怨怼、胸口那道被她剜开的伤口，都被她的笑容一点点填满愈合。